罗星观漫步往燕微的方向走去,他眼神平静,似荒野中的废土,寂静中不起篝火。
“为何”
“砰”
回应他的是燕微高高掷下的茶杯,青釉的杯底从高处落下,时而两三点茶水撒漏,待等杯底与地面相逢,一声碰撞,几点热水,引得地面一片狼藉。
燕微蹭的一声站立起来。
“你是这天照堂的主,旁的我不敢提,无权说,你要害谢姑娘便害,我管不得什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但,你曾许诺将苏素的命留给我来报,可今日,唯有尸体而已。”
“我知我文武皆不如你,不如许多侠士,但你既然承诺将那苏素让给我,为何又要夺走她的性命。”
燕微厉声道。
此刻她满腔愤怒,甚至忘记了罗星观不是个好人,随时都可以取她性命,可她心中的委屈一股子全涌了上来,搅得她心神不宁,这些日子来,她不敢贪玩,不敢半分偷懒,因为她知道,她是远远抵不上苏素的,只有一直不停的努力,或许,终有一日,才能报了秦爷的仇。
但现在全都没了意义。
燕微冷着脸从罗星观的身边走了过去,她没看他一眼,自然也就忽视了他脸上的无奈。
等到燕微走远了,一直没说话的李管家,方才小声询问道。
“主子怎么不告诉她,苏素和丐帮关系密切,早就猜到了小姐的心思,这几天也一直在准备谋害小姐。”
“同她说这些有何意思,始终是我违背了承诺。”
罗星观安静的看着燕微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慢慢坐回到椅子上,热茶已冷,李管家还在汇报其他的事项,他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她在恼我。
诚然,他的确可以打乱苏素的筹备,并非一定要夺走她的性命,但不得不说,这招可以除掉两个人,有何不可。
是以,燕微斥责他的时候,他并未反驳,添了私心,始终也算是他的错。
“郑决可还适应?”
李管家思索片刻。
“尚好,只是前期始终有些艰难,毕竟他手下可用的人不多。”
“已是寒冬了。”
罗星观话音一转。
“事务也都少了一半,身旁没人监视,我也能腾出时间了,你下去安排,过些天我就得出趟远门,大小姐那边你得多留点心。”
“是。”
.......
冬天最冷的时候,罗星观乘一匹快马,领了零星几人出天照堂的后门离开了,整个天照堂表面上还在运转,却没有人知道天照堂的主心骨早已不在堂内。
此事,燕微本也不知。
她一心愤怒,哪里顾得上旁的事。
那夜她情绪波动,盖因太过委屈,明明一切都商量妥当,除非万不得已,苏素理应交给她去处置,是,她知道自己现在武功比不上她,可这仇人是秦爷的,也就是她的,同罗星观何关呢?
夜里大雪又飞花,东风偏压满堂树。
燕微起身开了窗,站着窗户前满脸愁苦,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从院门外传来,还未到,便已看到一修长的身影乘着月光缓慢走来。
燕微不敢细想,下意识的蹲到窗户下,捂紧口鼻,生怕发出细微的声音惊动了来人。
来人一眼就看见了打开着的窗户,他走到窗前沉默着,屋外寒风依然凛冽。
“的确是我私心太重,你救过我,我许你荣华富贵,与快活一世,可却偏叫你背负着对秦正方的愧疚,这不是报恩的态度。哎,我已是个中年人了,理所当然的就想替你扫清所有的障碍。”
他絮絮叨叨,但也没停留太久,临走的时候将窗户关上。
唯留燕微一人瞠目结舌。
那一个瞬间她想了很多。
她从未救过罗星观,罗星观也并非中年人。
许是福至心灵。
她突然想起罗星观生辰的那个月夜,他一脸落寞的讲了一个故人的故事。
若说当时是当听戏,那此刻便应是满身哆嗦。
回魂而来,有恩报恩,有怨报怨的那个人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