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专有名词,大量听都没听过的人和事。
什么叫现文明?更接近人类的理型又是什么?难道理型不该是人类的样子吗?
王可乐再次翻到第一页重新看了下去。
其实,直到这里,如果放下手中的文件忘掉那些东西,她依然可以作为一个普通的理型生活。
可她毕竟是理型,如果失去了求知之心,如果真相近在眼前而错失良机没有抓住,她一定会悔恨终生。
所以王可乐翻了下去。
她可以读懂,她必须读懂。
《塞里奇条约》作为一份规定高门和教廷的如何相处的条款,透露的秘密其实没有多少。
然而字里行间一些词汇的使用,足以让王可乐窥见历史课本与任何公开官方文件中没有记载的真相。
首先,现在的人类文明并非这颗星球诞生的第一个文明,没有完整发展历程的他们根本算不上健全的文明,只能被命名为后继者,是初代文明摹本催生出来的早熟产物。
头顶的蓝色星辰,那颗所有理型都能看到的伟大引路者,它带给理型的神奇力量并非自然的恩赐,而是罪证。
初代文明犯下了罪,以其为摹本的后继者们自然而然背负着同样的罪,即使后继者一无所知,即使后继者并非自愿。
理型越是向星辰疯狂祈求奥秘真理,就越容易变成ondskab,最终,当世上的ondskab达到临界点后,灭世的黑潮摧毁所有。
也就是说,理型自诞生那刻便对立的ondskab,它们的诞生其实也是星辰的选择吗?
哈哈,那怎么会?
王可乐木然的整理着这些信息,难看的笑了一下,重重锤了一下桌面埋头在纸堆中。
她低声啜泣着,无法接受。
今天所知的一切,都与她的常识她的经历她十几年来的世界观相悖。
高门的教师说理型是世界的奇迹,所有课本、周围的所有人都在追寻真理,理型们坚信他们能找到真正的真理,因此就算发现研究会模糊「我」的概念走向死亡也不曾后悔。
他们坚信他们能成为后来者的基石,这份崇高让理型们前赴后继。
可是现在,有份机密文件告诉她,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
如果星辰是初代文明犯罪的罪证,那么他们这些后继者向星辰求索,真的能求索到真实吗?
他们的世界,他们的未来,他们所行的道路,究竟,算什么?
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
凭什么?
吱呀一声,资料室的门被推开,老师走了进来。
他环视屋内一圈,没有呼唤仍然趴在桌上的女孩。
良久的沉默之后,老师缓步走近,低头,俯身拾起被狠狠仍在地上的机密文件,默默将它们重新装回袋中。
最后,他带着机密准备离开。
“老师不问些什么吗?”女孩的声音沙哑,带着从未有过的迷茫。
但这声音成功阻止了离人的脚步,老师停下回复:“有问题的是你,我不需要提问。”
“我擅自看了机密。”
“知道了。如果你想得到惩罚,我会向列席提出申请,将机密交给你整理的我与你同罪。”
“……”
老师的话让王可乐噎了一下,她似乎没想到老师会这么说,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这种情况是短暂的,她还是那个善于思索求知的她,于是,无知的年幼者向博学的年长者郑重寻求答案:“《塞里奇条约》,它里面说的,是真的吗?”
“你指什么?”
“我们无法求得真实,因为星辰是初代文明的罪证。”
老师沉默了下:“我无法回答。”
但这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所以都是真的?”
“……”
“文明是复制的,历史是残缺的,就连道路也是未知的。我以前看过理型的历史——”王可乐盯着老师的眼:“您能告诉我,你们,自有历史起就被记录的你们,签订塞里奇条约的三十五人,列席二十三位和十二圣徒,对于现在的时间和世界来说,你们是什么?为什么生活在现在的你们会知道初代文明的事呢?”
老师思考着,和平常比起来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你又希望得到哪种答案呢?”
“我猜对了吗?老师。”
“……”
“为什么?老师。我不明白。你们到底犯了什么罪千万年都无法消解?明明知道有罪又为何还要用那有罪的文明作为摹本?既然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为什么让我们会诞生?你们难道仅仅是看着吗?你们凭什么漠视我们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为了存在本身。”
“只有初代文明的存在吗?”
“我没有这样想过,活在现在的人,当然比过去的更有价值。”
王可乐笑了,激动令她失去力气,又坐回椅子上直视着老师:“会这样想的您应该是个异类。”
老师轻嗤,但没有否认。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王可乐下意识握紧椅子的扶手:“这份条约您是故意让我看到的,对吗?您不担心我会泄密,也不在意我是否会违反规定去看。我想,那肯定不是因为您信任我某方面的品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