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没有月亮了,他再度回到了不见光的漫漫长夜中。
……
被拢在怀里,楼月慢慢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吴覆低垂的眼,他正低头专注地看着自己。
那张冷厉的脸上,唯有在面对她时,是柔和与温柔的神色。
楼月顿时就是一喜,大叫道:“吴覆!”这是她的吴覆,终于她找到了她的吴覆!
她伸手紧紧环住吴覆的腰,生怕又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她又会莫名地穿到另一个世界去,又找不到吴覆了。
吴覆没想到她醒来竟这样主动热情,心中一软,也紧紧搂着她,回应着,“嗯,月亮。”
楼月这才有空去观察周围,发现自己身处府里的花园中,早些时候她困了,就伏在长榻上睡着了,结果就去了另一个世界,见到了另一个“吴覆”。
她有片刻的茫然,难道刚才她并不是穿到了另一个世界,只是做了一个梦?
好奇怪,她怎么会做那种莫名其妙的梦。
见怀里人茫然地左看看右看看,吴覆强势地将她按回怀里,让她的身躯紧紧贴着自己,不准离开分毫,这样才能抵消自己那方才莫名涌现的、怕她消失的不安感。
被强势地按回怀里,楼月也很满足地感受着吴覆坚实的身体,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看来刚才应当真的只是她做的一个莫名其妙的梦。
她抬起头来,连忙道:“吴覆,我刚才做了好奇怪的一个梦!”
她叽里咕噜地将梦里的事情说了出来,吴覆听得下颌绷紧,薄唇微抿——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他?
他神色骤然冷厉,将怀里人紧紧地箍着,生怕楼月会被抢走,最后,沉着声音道:“不许再做这种梦!”
他不喜欢这个梦。梦里的另一个他,在觊觎他的月亮。
楼月无语片刻,“做什么梦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吴覆也意识到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些,他垂眼去看楼月的脖颈,想起她说梦里她被那个人差点掐死。哪怕是梦,他也很生气,他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那样用力地去掐她,不知她有多疼多怕。他冷着脸伸手抚着她的脖颈,“是不是很疼?”
楼月摸了摸脖子,摇了摇头,“梦里好疼!但现在没什么。”
想起梦里的事情,她觉得很委屈,将脸埋在吴覆衣襟里,又闷声闷气地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你,还在疑惑你为什么要掐死我。”
吴覆轻轻抚着怀里人的脖颈,低声为自己辩解,“那怎么可能是我,我怎么会那样对你。”百般珍视爱护都嫌不够,只恨不能把心剖给她,怎么舍得那样对她。
楼月听见他这样说,仰起脸对他粲然一笑,“我知道,所以在梦里,我立刻就认出他不是你了。”
她的吴覆,才不会那样对她。
她全然的信任令吴覆心间一软,因她那莫名的梦、梦里莫名的另一个他而产生的焦躁心情,忽然就消散了。就算真有另一个世界,真有另一个吴覆,那又如何。她是他一个人的月亮。
吴覆紧紧地拥明月入怀,低下头迫切地寻她的唇,这个亲吻如往常一样又急又重,带着他浓浓的占有与强势,楼月则很乖顺地仰着头迎着他,方才的梦太真实了,那时不见了吴覆,她只觉得惊慌,现在重新感受着他强势的气息,她也觉得安心。有他在,她不用担心任何事。
唇齿交缠了许久,吴覆最后将人按在长榻上,终于舍得松开她的唇,却喘着粗气向下探寻,楼月忙捂紧了衣服,轻轻踢了他一脚,“不许在这里!”
缠绵时,吴覆向来是强势的那方,但他并不违抗楼月的意志,听她这样说,他也只好暂时作罢。但却不想分开一丝一毫,于是只是压在她身上,将脸埋在她颈窝,贪婪地不住嗅闻着她身上的气息,幽幽的,像月色下的湖水。片刻后,他嗅闻够了,满足地阖上眼,侧脸贴着她细腻的脖颈。
他阖眼时,鸦羽的长睫覆在眼下,显出一种极安静郁郁的气质,这让他那严冷的面容,莫名显出一种脆弱偏执来。
他低声呼唤她,“月亮。”
“我的月亮。”
他的气息在颈窝拂过,痒痒麻麻,他的声音一声一声,低沉入骨。
吴覆极喜欢这样叫她,正如此时此刻,他低声又虔诚,“月亮,我爱你。”
楼月眨了眨眼,反手抱住他的窄腰,低声也回应他,“嗯,吴覆。”
吴覆缠绵的话,楼月从前只是听着,极少回应。她是喜欢他的,但这样剖白自己的心意,总是会感觉有些羞赧。
但因方才那一场梦,因梦里找不到吴覆的惊慌与不安,楼月这时竟难得回应着他的话,“吴覆,我……我爱你的。”
她是爱他的,爱她的吴覆。
吴覆的气息顿了片刻,然后,他忽然抬起头,长久地俯视着楼月,那漆黑双瞳竟含着熠熠的光,亮得惊人。
良久,他道,“这真是我听到过的最好听的话。”
说来楼月其实很少对他说这些话,哪怕是最亲密的床笫之间也总是他在剖白着心意,只怕她不知道他有多爱,而她总是被动承受着。
吴覆本以为自己不在意的,只要她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但人心总是得陇望蜀,未在一起时只渴望她愿意留在身边,在一起之后却不由自主地渴望她也爱他。
她爱他吗,还是因他强求着付出了这么多,她才对他同情怜悯?
自成亲之后吴覆总是忍不住会这样想,这种事上,他多疑而自卑。
此时此刻,因那一场莫名其妙的梦,她亲口说出了她的感情。
她心里是有他的,她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怜悯、同情或者报答,只是因为她的心。
这一切并不是他强求来的。
自少年起便扎根入心的爱慕,七年间痛苦的思念,重逢后怕她离开的惶恐,新婚后对她心意的探索,在这一刻,终于如愿得到了回报。这是世间最好的回报,他为此抛却过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这个回报。
半晌后,他声音低沉地开口,“月亮,谢谢你。”
楼月疑惑了,“谢我什么?”
但吴覆沉默着不说话,只将她抱得更紧。
谢谢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不然他就会像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吴覆一样,永远陷在不见光的漫漫长夜里。有了她后,他不再是黑夜荒原上孤寂游荡的野兽。他有了家。
她的存在本身,就值得他感谢。
这是他的月亮。
他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