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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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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绵长的疼痛褪去,划开的伤口渐渐干涸,温清梧戴了顶帽子才敢重新回到阁楼。

外婆又沉沉睡去。

可是枕边的布料被她抓弄得全都是褶皱。

“小梧,”夏观林敲了敲门。

“嗯。”

她应声。

夏观林把碘酒和棉签放到低矮的小桌上,神情关切,“尽快包扎一下吧。”

他沉吟了一会,“对不起,都怪舅舅。”

没有回应,只留给他一个清瘦又可怜的背影。

夏观林以为是她被吓到了,只好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良久的沉默,久到他打算推门离开。

“我会帮舅舅偿还债务的。”

很轻的,死寂的声音。

她转过头,额头上的血迹隔着那层布料渗出来。

苍白又虚弱。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要开口解释。

“其实舅舅不必演这场戏的。”她忽然笑了,只是牵强又苦涩。

夏观林忽然有了一种被看透的恐慌,她分明还是一个孩子,可目光却那样直白又死寂。

像是早就看透了他的一切。

“临时在这里租了房子,把外婆颠簸到这里,买了一次性方便杂碎的木质桌椅,”她伸手,指着自己脸颊上的伤口,“还有你和舅妈脸上,虚假又对称的伤口。”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干燥又光滑。

骗到自己姐姐的遗产后得意忘形,他连伤口都忘了伪造。

“小梧...”他面上露出了愧疚的表情,“你也知道,被高利贷追着的感觉并不好受,你表妹今年还要参加高考,她已经选好了爱尔兰的学校,如果……”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沉下去。

温清梧抬头,那轮冷白的圆月当空,只有一束清辉落在她的眉间。

冰冷彻骨。

“把外婆接回市里的医院吧。”她伸手挡了一下月光。

夏观林嗫嚅了两句,没有说出话。

“你不是已经有了能束缚我的把柄吗,我不会逃走的。”

她轻笑,眸中没有一点温度。

其实早该明白的,血缘带来的囚笼,只有她死了才能逃脱。

——

茶几上的蛋糕被吃了大半,空气里还残留着柚子酒的甜腻。

窗外的霓虹灯光闪烁,商行樾看着面前那个很小的,还未拆封的薄巧蛋糕。

很可爱的猫猫头,亮亮的星星眼。

是他不久前学的糖画,按照温清梧原本的Q版简笔画一点点描下来。

和她很像。

他轻扯唇角,手机屏幕亮起,依旧没有她的消息。

就算她太忙忘记了他也不会生气的。

他告诉自己,应该要理解她。

这是他第一次在病房里过生日,商璟也罕见地到了场,和家人朋友一起,庆祝他的十八岁生日。

也庆祝他的劫后余生。

姐姐帮忙送走了朋友。

他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薄暮的光一点点散去,最后被冷白的月光取代。

有几只飞鸟盘旋在檐下,过了一会又散去。

他沉了沉目光,思念是漫上了江岸的潮水,他避之不及。

也不想逃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份喜欢也混杂了求而不得的占有欲。

直到手机振动了两下,他愣了下神,然后满怀欣喜地拿起,但却是装修师傅的电话。

房子已经装修好了,师傅笑着说总算完成了任务,他今晚就可以带人过去参观。

他很低地应了声。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他看着屏幕上的时间,二十三点四十六分。

他的生日就快要过去了。

手机振动了两下,屏幕上总算显示了一条信息。

他紧紧看着通知栏里的备注,确认了是温清梧,手心都无知觉地渗出冷汗,尝试了好几次才解开屏幕。

温清梧:哥,生日快乐呀。

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连表情包都没有。

但他还是觉得很开心。

他紧盯着屏幕上她发过来的那句话。

她可能已经忙到不分昼夜,但是在他生日的最后,她还是腾出时间给他发了消息。

嗯,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呢。

在盛大的愿望要落空的边缘,她还是发来了消息。

商行樾:嗯,谢谢。

他看着聊天框许久,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好像措辞了许久,但最终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想起她舅舅家的情况,于是发去消息关心。

商行樾:外婆的身体怎么样了,如果缺少人手,我可以过去。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

温清梧:别开玩笑了,哥还要高考。

商行樾:可是你不是还要高考吗,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沉寂了许久。

久到天边都渐渐变成灰暗的蓝。

她回了消息。

很长的一段话。

温清梧:不知道要怎么和哥开口。我可能不会回去了,舅舅这边联系了爱尔兰的国外学校,我想过去进修。很感谢这么多天你们对我的照顾,可是现在我已经找到了舅舅。劳烦了你们那么久,现在我也要回家了。出国之后可能会换掉电话号码,舅舅不希望我和国内有太多联系,所以,也祝你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学。

大脑开始恍惚。

分明是熟悉的文字组合在一起,但他好像却看不懂了。

商行樾用力地拧了一下自己的小臂,才发现这并不是梦。

一种名为失去的恐惧在心底无限蔓延。

商行樾:不是说好了,会在我生日之前回来吗。

他打字的手指在瞬间变得冰凉。

商行樾:考上榆大不是你的梦想吗,为什么要放弃。

对面许久都没有回应。

商行樾找到她的电话,拨通了许久,嘟嘟声在耳边不断回荡。

没有人接听。

聊天框又弹出了一条消息,是她关于爱尔兰学校的申请。

直到第五个电话拨通,对面终于有了回应。

“哥,”

隔着听筒都能听出的疲惫。

“为什么没有回来?不是答应我了吗。”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可扣着沙发的手还是一点点收紧。

“哈,”

很轻的一声笑,像是在嘲讽。

“就是怕哥不放我走,我才会那么说啊。”

她轻描淡写地解释像是一把利刃。

“你和我撒谎吗?”

他不愿意相信,连声音微微颤抖。

“嗯。”她回应。

“那榆大呢?”

他不死心地追问。

“那是因为那时候对于寄宿在商家的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她好像在笑,声音轻颤着。

“别逗哥了,你那么喜欢荔峒,那么久的规划,不可能是在骗我。”

他紧握着手机,耳朵贴着听筒,害怕只是因为少听了某个字,误解了她的意思。

“哥那么聪明,还不明白那也只是我获得同情的手段吗?”她长舒一口气,“我对你们的好是真实的,可背后的目的是,我不想被赶走。”

她好像真的和初见时一样,符合他的臆断,变成一个愿意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寄宿生。

“别闹了,你在哪,哥现在就去找你。”

他放缓了声音,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旷野的风很凉,侵袭着面颊,混杂着那些堆成小山的泥沙,砸进她的眼睛。

她低头,泪水滴落,浸湿了梧桐叶片上的脉络。

“哥,我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了。”

“要多广阔,我也可以给你。”

他查找着之前手机里的资产证明,过了今天,他成年了,他可以给她一切想要的。

“可我不想再依赖你了。舅舅对我很好,他会弥补我缺失的那部分亲情。”她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

“那我们呢,我们算什么?”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想要大声宣泄自己的质问,可开口却是难掩的哽咽。

“哥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恩人。”

耳边是无尽的轰鸣,头上的伤口像是撕裂般痛苦,她察觉到不能再继续聊下去。

“舅舅来接我了。明早的飞机,再见。”

她还没等到他的回应,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窗外,天光大亮。

可他的世界却一片漆黑。

她最后发来了一条信息。

路远殊途,她祝他得偿所愿。

稀薄的晨光照亮了窗前的一隅。

他踩在灰白的地毯上,目光死寂。

光从指缝穿过,他抬起手,看着那块被火灼烧的,丑陋的伤痕。

可他大概,一辈子都不能如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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