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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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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桌上堆了很高的一层演算纸。

屋内很黑,只有一小束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

浴室里起了水雾,勾勒出里面宽肩窄腰的身形。

他裹了条浴巾,单手擦着头发,修长指节滑动手机。

她好像,这两天都没有给自己发消息。

是上次吵架吓到她了吗,好不容易逃离了那个满是暴力的家庭,现在,类似的矛盾又出现在她眼前。

分明上次说过,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再瞒着对方。

可是眼下,他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那年的墓穴坍塌,他和秦阿姨被困在废墟之下,父亲前来营救,他获救了,可惜秦阿姨却永远留在了那片废墟下。

可他分明记得,秦阿姨还有机会获救的。

他不理解那时的父亲,也读不懂他的满脸悲怆。

他只知道,如果先救秦阿姨,或许就不会有悲剧发生。

那场葬礼有很多人,各式各样的嘴脸,他站在秦阿姨的遗像前,沉默地看着她的笑脸。

她的丈夫哭得很伤心,趴在她的棺椁上号啕大哭。

他本来想上前安慰,却被父亲拉住了手。

那是商行樾第一次看到自己父亲脸上的表情,冷漠,蔑视。

他恍然发现,父亲好像并不愧疚。

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尝试去理解父亲的做法,尝试着明白钱就可以解决一切,他总会做梦,梦到秦阿姨站在坍塌的墓穴前,伸出手叫他过去。

噩梦缠身的夜晚,他醒来时总是一身冷汗。

他无数次想要敲开父亲的门,和他好好谈谈。

可是商璟的工作很忙,忙到他的生日都被忘记。

人和人的疏远总是在不经意间。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父亲的对立面。

商璟不喜欢动物,于是他养了秋莱,资助了动物救助机构。

商璟觉得搞乐队是不务正业又无聊的幼稚行径,他就偶尔去给郑家兄妹录专辑。

他也曾试图缓和这段关系。

可每次看到秦阿姨丈夫的信息,他就再次被那种不安的恐惧包裹。像是一场黏腻又潮湿的雨,乌黑如墨的云笼罩在上空,冰冷侵袭着他的神经。

他无法忘记,记忆里黏稠的血红。

商行樾抬头,仅有的一缕光亮落在掌心,他只觉得刺眼。

——

“奶奶这段时间的状态不错,可以吃半屉生煎包了。”

温清梧浅笑着汇报工作情况。

秦静浸湿了毛巾,一点一点地给老人擦拭身体。

“谢谢你,小梧,这段时间真是受累了。”她撑着精神和面前的小姑娘说话。

工作还在实习期,交了疗养院的费用并没剩下多少。

秦静有些羞于开口,毕竟她本来就是未成年,如果还拖欠着她的工资,那未免太没有人性。

“没有啦,我之前在家里也总干活,习惯了。”

她笑的有点傻。

秦静点了点头,“你们家,条件很不好吗?”

闲聊的橄榄枝被递出。

温清梧明白,这是拉近关系的关键,如果能引起她的共鸣,或许就能知道更多的真相。

“嗯,我和继母生活在一起,她不喜欢我,于是家务活都留给我做。”

即便是不想揭开的伤疤,在此刻也显得没那么重要。

秦静的表情微滞,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也哀戚了几分。

“那真是辛苦你了,都高三了还要出来打工。”她的声音里带了点可怜。

“现在不一样了,”她扯唇笑,“母亲的朋友把我接到榆城,他们对我很好。”

秦静点了点头,忽然对她就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情。

姐姐的孩子,是不是也同样被虐待,被欺负呢。

“阿姨最近手头有点紧,这周的工资...”

温清梧推门离开的瞬间,秦静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没事的,阿姨,我暂时不缺钱。”

秦静闻言松了一口气,破天荒地送她到了门口。

小姑娘说外面风凉,让她先回去,她想起母亲这周的药还没拿,于是去了药房。

再次经过那个路口,她看到她上了一辆车。

即便对车了解不多,她也知道价格不菲。

回到商家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宋姨给温清梧留了晚饭,她简单吃了几口就跑上了楼。

卧室里。

她把那些已知的线索平铺在桌子上,回忆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秦静是当年墓穴受害者秦心的妹妹,病床上的老人是她们的母亲。

商璟承认,当年那笔丰厚的赔偿款确实打到了他们家的账户上,只是从这对母女的情况来看,她们好像并没有拿到这笔钱。

那这笔钱,还有商行樾每年的汇款,去了哪里呢。

温清梧微微皱着眉,拿着那支笔涂涂改改。

——笃笃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桌上的草纸太多,她还来不及收拾,于是只好先去开了门。

意料之外的,是商行樾。

分明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能见到。

可是真正站在彼此面前的那一刻,好像隔了好多天。

“我们,”

他的声音很低,有点哑。

他的头发长了许多,细软地垂在额前,挡住了原本凌厉的眉眼,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嗯,怎么了,哥。”

她虚掩着门,仰起头看他。

“你最近,在躲我吗?”

没有思考,他就这样直白地问出了口。

尽管这个话题带了点冒昧,但是他好像管不了那么多。

他以为,他的喜欢是不需要回报的,就像他从来不奢求她也喜欢他。

可是见不到的日子里,他才明白这种不安的喜欢会衍生出很多情绪,而最为明显的,就是得不到回应的痛苦。

她讨厌自己了吗。

他开始患得患失。

“怎么会?”

温暖的掌心贴近脸颊,她捧着他的脸,笑着歪头。

“只是因为最近做义工有点忙,有点自顾不暇。”她温声解释着,“哥如果想我的话,可以随时给我发消息,我看到都会回的。”

她抬手,把他遮挡视线的头发撩开,和他平静地对视着。

他身上的温度很凉,靠近的瞬间,她的鼻尖从他领口裸露的那块锁骨蹭过,很淡的,茉莉花的味道。

他的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像是丧失了全部力气。

温清梧忽然想起那个在病房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下三白,鹰钩鼻,眼神涣散又狠厉。

如果,秦静没有收到那笔钱的话,是不是,那个男人拿了钱。

那他又和商行樾说了什么。

“哥,我在。别害怕。”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商行樾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他的手轻轻环住她的腰,一点点收紧,直到她被完全拥进怀里。

他越界了。

但他没法控制。

——

疗养院的日子循环更迭。

她日复一日地照顾老人,也细心地观察着周边发生的一切。

那次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是秦心的丈夫,于宁海,两个人有一个女儿。

因为没有再婚,那笔赔偿款大概率流进了他的账户,还有商行樾的汇款,大概也在他手里。

她看似了解了事情的全部。

但对于秦心,还有太多的疑问。

她照旧在床头给老人讲着故事。

童话故事讲完了,她偶尔会讲一些时事新闻给她听。

只是在听到那个因为包办婚姻痛苦一生的女人的故事时,床上的老人无知觉地流下了泪水。

她的双眼浑浊,眼泪却格外清澈。

“是我...”

微弱的气音。

温清梧把耳朵凑近了,努力想要听到答案。

老人哆嗦着嘴唇,却迟迟没有说出下一句话。

她痛苦地摇着头,视线却落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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