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樾正低头看她,从玻璃反射的光越过他的肩线,落在她眉间。
她忽然觉得那片光有些刺眼。
“谢谢。”她匆匆跑出教室。
冯秉文略微呆滞在原地,他没看清这位少爷是如何走进教室,又如何把温清梧拉在身后的。
但现在,他清晰地看到商行樾冷着的脸。
“商...行樾,你怎么来十二班了?”冯秉文眼神慌张地询问。
“昨天动协的活动图片,刘老师让我帮忙送过来。”他抬眼,看向冯秉文的眼里多了点难懂的笑意。
分明是笑着的表情,但是冯秉文却还是感受到了裹挟着的审视。
“文件交给我就行,我拷到电脑,过会送到你班级。”他畏缩着走到讲台前,弓着腰偷偷看商行樾的表情。
他应该不知道吧,毕竟那里是监控死角,没有证据,商行樾不会那么武断。
“昨天的活动你在场,应该也了解。”商行樾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声线冰冷。
冯秉文的脸色白了白,有些心虚地抬眼看商行樾,他正垂眸看着那个撒了一半的粉笔盒。
“原来十二班都是这样对待新同学的。”他抬手把那个粉笔盒罩在手里,那些灰尘顺着盒璧洒在他指节。
“只是一个小玩笑,温同学不介意...”他辩解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些灰尘顺着他的脖颈掉落,从松着的领口滑到肚皮。
混杂在其中的图钉刮蹭过皮肤,带来清晰的痛感。
那些被压抑的怒火再次烧起来,他抬头想要破口大骂。
商行樾正垂着眼,凌厉的下颌线微微绷紧,冰冷的眼眸深不见底。
冯秉文想要扯起一个讨好的笑脸去解释,却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只好伸手去接他手里的u盘。
商行樾挑了下眉,U盘从掌心坠落,砸在讲台上留下碰撞声响。
冯秉文慌忙去捡,姿态卑微,表情讨好,弯下腰的瞬间,他听到从发顶传来的轻嗤。
“难怪要和狗抢金锁。”
冯秉文蓦然抬头,看到商行樾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
“昨天是意外,真的,我们是不小心...”他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
那只手碰到他的肩头,冰凉又带着刺痛感的尖端接触皮肉,他的小臂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商行樾的手指微微用力,那枚图钉刮蹭过他的皮肤,最终被钉在他的领口。
“别再有下次。”
蒋乐为伸手拍了拍神情怔愣的冯秉文,却被他大力掀开。
“都怪你这蠢货,妈的,现在温清梧脱罪了,所有人都要针对我了。”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低声咒骂起来。
最后一节课物理老师拖了堂,等到下课时校园里就只剩下一班了。
商行樾收拾好了书包起身。
“我们谈谈。”郑淮舟从前桌伸出手拦在他面前。
郑南毓在他身后,有些犹豫地拉住他的手,“哥,”她摇摇头,乞求他哥不要发火。
下午她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一张她穿着柳城高中校服的照片。
——想我了吗,宝贝。
没有署名。
但她知道,那是她高中噩梦的一手缔造者。
商行樾垂眸对上他逼迫的视线,单手背了书包,好整以暇地看他,“谈什么?”
“关于温清梧。”郑淮舟开门见山,“我听说你今天专门跑到12班为她出头,怎么,住在一起久了,真当她是好人了?”
“我去处理昨天秋莱的事情。”商行樾淡淡解释着。
值日的人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不敢上前。
商行樾索性走出了教室。
郑淮舟忍着怒气跟在他身后,“商行樾,难道就因为她跟你示好服软,她从前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商行樾的身形顿住,回过身,目光微沉,“我会调查清楚,在这之前,别妄下定论。”
他的声音是郑淮舟预料之外的冰冷。
“还需要下什么定论,她不过是因为寄宿在你家所以寄人篱下,你真的以为她改过自新?笑话。她要真是那么善良的人,冯秉文也不会拿她没办法。”郑淮舟忍受不了自己好兄弟居然为霸凌者辩白的事实,说的话也没有遮拦。
“你不觉得她长得很虚伪吗?”他回想起她那张冷清的脸,却总是挂着和她长相不符的,讨好地笑。
商行樾盯着他暴怒的那张脸许久,无声地偏开头,“你这样,挺没意思的。”
郑淮舟冷笑一声,“霸凌者的妹妹,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就算她只是旁观者,那就不是加害者了吗?”
商行樾略有诧异地抬头看他。
郑淮舟伸出左手,指着校门口对面的那个身影。
黑色皮夹克的男人身形微躬,夹着手里的烟吸了一口,吊儿郎当地看着门口。
郑南毓下意识地藏在郑淮舟的身后。
她的手指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紧紧地抓着校服衣角。
男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样,还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校门口。
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形出现在视线里,男人招了招手,女生垂眸摆弄了一会手机,便朝他跑过去。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商行樾下意识地不希望是温清梧。
他伸手滑开屏幕。
——我想去书店买资料,放学后不用等我。
他看向路的对面,男人亲昵地揽住温清梧的肩膀,伸手把她凌乱的头发掖到耳后,笑着和她说了句什么。
她也垂首笑起来。
那些笑意未及眉眼,像是熟悉人间无聊的调侃。
商行樾没见过她这样放松又舒心的笑容。
她像是活在套子里的人,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得滴水不漏。但在这个万恶的霸凌者面前,露出了内心最柔软的一面。
他发现,他其实一点也不懂她。
男人随手拦了一辆车,牵着温清梧上了车。
商行樾偏开头,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