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松开。”他用手肘使劲顶了顶萧阙的小腹。
哪怕是手肘处坚硬的骨头同腹部相靠,依然清楚地感受到势均力敌的碰撞。
一无是处的男人,倒是挺健康。
“不松。”这一次,萧阙并没顺应他的要求。
“为什么。”司珏脱口而出。
“怕我一松开,某些人又要哭哭啼啼说什么‘谁允许你松开了,不知道久别重逢后的伤心人需要怀抱安慰’。”
司珏:……
这该死的墨镜男,看着学习不太好的样子,思维发散能力倒是七窍玲珑。
“无聊。”他推开萧阙,“你也只有嘴上的本事。”
*
司珏还是在每天坚持寻找穿越回现实世界的通道。
可似乎也没那么急迫了,只每天在浴缸里泡一泡、翻翻衣柜亦或是大头朝下看看窗外的车水马龙,紧接作罢。
反正总会回去的,何必为了必定会发生的事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潮湿的雨季刚过去,没放晴几天,天又开始阴沉,空气中弥漫着黏腻的湿气,小雨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这似乎是游戏世界中夏季的最后一场雨,夹杂着些许潮冷寒意。
“滴答——滴答——”
深夜,司珏正睡着,忽然被不间断的滴答声吵醒,随即,脚趾湿了一片。
他迷迷糊糊醒来,脚上传来的凉意将他完全刺激清醒过来。
他缩了缩脚趾坐起身,借着窗外昏暗的路灯看了眼。
天花板湿了一片,石灰被泡涨,蜿蜒开道道皱纹。
水滴透过裂缝徐徐下坠,滴在床上,浅色的床单晕开深色的痕迹。
司珏无力地捏了捏眉心,起身下床找了只塑料盆接水。
原主住的小区年岁久远,据闻还是上世纪的产物,门口的大铁门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红星闪闪放光芒”年代风。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老旧的房顶终于承载不住时间的重量,住在这里的司珏也就成了恰逢恰时的幸运儿。
扰人的水滴声吵得他一夜未眠,脚下那片床单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醒来后脚丫子冰冰凉。
司珏早饭也没吃,裹着薄薄的毯子坐在床边发呆,冷冰冰的双脚交叠在一起,时不时摩挲着取暖。
时间已至晚夏,早晚两头都飘着一股凉意。
“叮咚咚~时隔多日,你的亲密爱人‘NYX’选择踏过山海,穿越人群,再次寻到你,你的选择是?”
司珏眼前弹出面板:
【这次我也一定不会再放开你的手,无论前方是什么洪水猛兽,我都会牢牢抓住你;
我早已倾陷于你的心涂满了有关你的痕迹,哪怕你再次离开,我坚信我依然会等待你至地老天荒;】
司珏现在就是很后悔,难得回穿那两天就应该找到这游戏公司,拿现金“啪啪”抽打策划和编剧的脸,结果全浪费在了寻找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这件小事上。
“我选C。”司珏道。
系统沉默片刻,一向毫无感情的声线竟也多了一丝愠怒:
“哪来的C,又忽悠系统帅哥呢,系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惩罚你。”
司珏:……?
“系统正在根据玩家意愿生成随机选择,关键词——声泪俱下,久别重逢后炽热而赤忱的拥抱。”
话音落下,司珏那一对大眼就跟开闸泄洪一样,眼泪哗哗的。
司珏抬手想擦,嘴里念着“给我憋回去”。
周遭忽然生出无数晕着柔光的细线,如柔软的章鱼触手从四面八方而来,攀附于他的每一处关节,紧紧缠绕。
司珏被这些触手拎起来了,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四肢僵硬地大开大合,却跑出了博尔特的速度,“嘭”一声撞进了刚从门那端而来的男人怀里。
萧阙被他撞地闷哼一声,抬手锢了司珏还在大开大合的双臂。
“你这么热情,我有点不适应。”
萧阙说着,低头看到了司珏赤.裸的双脚,身体一俯,手臂从他腿弯后穿过,轻轻一抬——
“放开我,谁许你用你的脏手碰我了……”司珏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萧阙垂视着他,良久,微微一笑: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总是嘴上不吃亏,身体却比谁都诚实。”
司珏气鼓鼓别过脸,使劲扬起下巴,憋半天来了句:
“谨遵党章,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好~”萧阙的语气暗含宠溺,将司珏放在床上,“天开始冷了,实干之前记得穿好鞋子。”
司珏刚感到身体能动了,脚上忽然传来密密麻麻的温热触感,痒的他缩了缩脚趾。
低头一瞧,萧阙正用双手捧着他的脚丫,指尖轻挲着,试图把冰凉的脚揉热一些。
他眉头一竖,倏然抬脚,莹白的脚趾抵住萧阙的下颌,用力往上一推——
“我说过吧,没有我的允许随意触碰我是死罪,放在古代你早就被我抄了全家。”司珏眼底一片倨傲,语气轻蔑。
“可是尊贵的小殿下。”萧阙忽然捏着他的双脚架在肩膀上,身体支起来,往前探去。
司珏的双腿被折叠起来,身体被一股劲悍力道撞击着,后背狠狠抵在墙壁上。
他猛地瞪大双眼,瞳孔震颤。
近在咫尺的脸固然看不到表情,却因为距离过近而在那双墨镜后看到了弯起的笑眼,如天边皎洁的月。
“古时最讲究尊师重教,太子奕维只因扬言做皇帝后要杀了他的老师,便被道光帝踢死在大殿之上,后人应当以史为鉴,切记祸从口出。”
萧阙的笑容加深几分,身体向前压下。
“何况,只有老师惩戒坏学生的道理。”
司珏被顶的呼吸一滞,只觉喉咙在那一瞬间被堵住了般。
双腿被分开,韧性极好的高高抬起。
司珏身体不由自主轻轻打着颤,双腿用力向中间闭合。
“放……放开我。”他紧咬着牙关,双颊漫上一抹绯红,不断蔓延至耳朵尖。
萧阙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语气含着笑:
“道歉。”
“道歉?下辈子。”尽管呼吸不稳,但态度依然分明。
萧阙望着他别过去的脸,良久,忽而放下他的双腿,直起身子:
“既然你都做好下辈子也依然与我纠缠不休的准备,我可以多给你一点耐心。”
司珏深吸一口气。
让萧阙产生了自己下辈子还要和他在一起的误会,还不如一句“对不起”来得痛快。
双腿落在床上的瞬间,司珏心中悬着的大石头也跟着稳稳落地。
细细回想这种感觉,并非是夺回身体控制权后的放松,反而更像是费尽心思想要守住的秘密在曝光的前一刻出现了外界阻挠,使得他最终阴差阳错地守住了秘密。
或者说,像是再多几秒后便会彻底失态的情绪,在崩溃的前一刻得到了妥善安置。
是一种释然的,又侥幸的心态。
“我买了两张综合格斗比赛的票,赏脸么。”萧阙话锋一转,忽地道。
“不去。”司珏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是不想,还是看不懂没兴趣。”
司珏抬眼:
“我看不懂?你对一个空手道九段说这种话是在自取其辱。”
“九段?您今年贵庚?”
萧阙不好说,空手道九段的前提条件是取得八段后,8年以上经过者,要求在六十岁以上。
司珏向来不吹牛,他的资本就是他的底气。
唯独面对萧阙时,半分脸面也丢不得。
司珏不明白这句“贵庚”真正用意,只道“走着瞧”。
他不懂贵庚,更不懂这游戏编剧的脑回路。
一段感情的发展应当是浪漫的枫树大道、空旷的电影院里播放的亲昵影片、或者初雪那天的烟花盛放。
而不是臭汗淋漓的格斗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