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到现在,你已经观察了我很长时间。请坐吧,讲讲让你过来原因。”取茶的时候,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壶嘴倾注,却落下一股匀称的水流。
“如果我图谋不轨呢?”
“恐怕我的措辞不会改变。”她将一个小茶杯推过来。
那时我刚刚开始做这件事情,认为自己需要冷静地打探来龙去脉。最先选择这位猎人,是因为她的形象不让我反感。
“谢谢,我不喝茶。我来是想向你确认,十年前的这次任务你是否有参与,具体时间可能对回忆起来没有帮助,这是地点和当时猎物的画像。
她将茶具挪远了一些,接过纸条仔细看起来:“不,我没有印象,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远了。十年的跨度对你们而言并不明显,但是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吧——”随即话锋一转:“她是你的朋友?亲人?”
“看来是后者了,”她打量着我的神情笑起来,“任何时候,看透你的人都没错,所以别再瞪我了。”
她也有女儿,在她专门向我展示的合照上,她们亲昵地搂在一起。两人一样的高挑,充满力量、生机勃勃。在后来,不想心里需要上链德机芯停摆,哪怕我一刻不停地重复无意义的动作,也还是会偶尔想起她谈到女儿时说的,“你还没见过她呢,照片和本人是有落差的——”
爱是血缘延伸而成的寄托,照片里挽着母亲的手在心口盘旋,除了施力处崩碎的沙砾,她的其他部分得以保留,以匕首为标本针,铺展在地面上。
“这里还需要稍微布置一下,所以你得晚点来了。”声音、外形、气味以及说话的方式,它们所引发的强烈眷恋将我包裹起来。世界确实可以坍缩成单一感觉,只用遵守聆听和执行的二进制,“选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会等着你的。”
用毯子覆盖住黄梨大人与圆桌组成的流沙瀑布,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猎人。临走前,美丽的纯血种——白鹭更将她垂在一边的手轻轻放回腹部,使这个姿势像熟睡般安宁。
从房间踏入走廊,从边缘的阴影渗入宴会厅。
“你跟黄梨是‘用餐伙伴’吧,你对他做了什么?”面对质问,白鹭更选择了省力又从容的应对方式:“我为什么要接受你这种毫无凭据的质问呢?跟好久不见的未婚夫相逢,不做点什么不是太寂寞了。谁让黄梨大人老是不爱理会我这个小女孩呢?”
玖兰枢不置可否,然而舆论关注还是顺从地轧过来,于是白鹭更紧接着做出理所当然的反击:“还是说,你在担心的其实另有其事。纯血种要危害纯血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一点你最清楚,不是吗?”
我对周围人说:“借过一下。”纯血种的组成成分里一定有致密的冰,外形上势均力敌的两人,见到我时都不显得意外。站在焦点旁边,一定能收获变成焦点的错觉。人群显然更在意两人的反应,但他们只能旁敲侧击地议论起我身上血的味道,听我贸然向玖兰枢表达感谢。
“那你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吗?”
我为这个问题停顿了两秒,摊开手掌,一簇头发很好地充当了扩香纤维,引起人群惊呼——“你竟然在这里杀人”,“在两位大人的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