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说好让他自己打车回去的,现在又回来了,还给他买早餐,关心他能不能吃东西,特地去问了医生。如果迟昱真的把他当作和他一样的成年人,如果他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迟昱会这样吗?
黎默像是揣了一只兔子,心脏怦怦地撞击着胸膛,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迟昱肯定喜欢我,不然他为什么不回去休息,还带早餐来看我?
另一个说:也不一定,如果是特别好的朋友生病住院了,而且对方又没有人照顾,带个早餐也没什么,吃完还能顺路去上班。
黎默被后者说服了一点,按捺着狂跳的心脏,望着还在挑葱姜的迟昱:“迟昱,你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吗?”
“嗯……有几个从小认识的发小。”
“如果他们生病住院了,你也会给他们带早餐吗?”黎默的问题非常有指向性,都不是暗示,已经是在明示他了,迟昱怎么会听不出来?
迟昱笑了一声,却没有拆穿黎默的试探,而是顺着他的问题回答:“他们多的是人给他们带早餐,不缺我一个。”
迟昱的答案和黎默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黎默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你给我带早餐,是因为可怜我没人给我带吗?”
黎默的语气多了几分恼意。
迟昱顿住给他挑葱姜的筷子,抬起头看向黎默。
生病的黎默反而比健康状态的他爱撒娇了。
“是因为路过早餐店的时候,想到你可能还没吃东西,担心你会饿肚子,所以特地去给你买了早餐。”迟昱把筷子放下,用勺子拨了拨粥,检查里面没有黎默不喜欢的葱姜,才走近病床,把粥放在床上的桌板上。
黎默咂摸着“特地”这两个字,满意了一半。
迟昱重新拆了一个勺子,递到黎默的手里,谈起那群损友,语气熟稔又有些欠揍:“就算我会给他们带早餐,也不会费劲地给他们挑走葱姜。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想我服务他们?等下辈子吧。”
从迟昱的语气里,黎默也能感觉出他们的关系很好。
黎默脑海里的小人又开始打架了。
一个说:没跑了,迟昱肯定喜欢我,不然怎么会有耐心做这么麻烦的事情?
另一个又说:说不定只是我们的关系还好到那个地步,一开始大家都是要演一下的。
黎默捏着勺子,刚把一口粥送进口中就皱起了眉头。
可是他并不觉得迟昱在他面前有什么演的必要,如果迟昱不喜欢他,直接远离他,搬走就是了。
“怎么了?是粥太烫了吗?”迟昱关心地问。
黎默抬起头,望向迟昱。
清晨的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射进来,给迟昱的周身笼罩了一层柔和却不刺眼的白光,梦幻得像是电影里的场景。
病房里的中央空调还在运作,把房间里的温度控制得恰到好处。
黎默垂下眼睛,望着面前这碗只剩下熬的软烂的白米和瘦肉的粥,连接着吊针的手比以前白了一个度,曾经日晒雨淋送外卖的痕迹变得浅淡了,手臂也有肉了,前段时间公司统一体检的时候,检查他的体重BMI指数也达到正常了,种种变化都在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在四个季节里面,我最喜欢的是夏天。”黎默忽然说起另外一个话题。
迟昱也不觉得他话题跳跃得太快,反而在窗边的沙发坐了下来,像平时吃饭时的闲聊,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题都会聊一聊。
“为什么?”迟昱好奇地问。
黎默喝了一口粥,心情变得很平静,和迟昱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
“夏天的时候,教室里的光线特别明亮,窗外的树绿得发荧光。我们班一般不爱开窗,教室门窗紧闭,室内空调冷得要穿外套,物理老师嫌弃我们男生打完篮球回来,教室一股味道,勒令以后他上课必须关空调,打开门窗。
“一打开窗,热风驱走冷风,外面的风吹动树叶,落下来的光斑就跟着变化,刺眼的阳光照进教室,整个世界安静得只能听见蝉鸣的声音,好像除了我们教室之外的世界都陷落了,虚幻得像梦境。”
迟昱望着病床上的青年,他偶尔会忘记黎默去年才刚刚高中毕业,在迟昱的眼中,黎默的成熟远超他的同龄人,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地忍不住心疼黎默,心疼他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重担,于是想要替他分担一些,想要他再依赖自己一些。
黎默放下勺子,抬眸与迟昱对视,眼睛弯弯的。
“迟昱,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像夏天的光。”拥有把残酷的现实变成美好的梦境的力量。
黎默在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期望迟昱能懂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看见迟昱,想到了这些,就说出来了,这些想法抽象得黎默自己都不知道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迟昱也笑了笑,语气平静地问:
“这算告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