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昱笑容灿烂,用卡刷开住处的门,微微躬身,非常绅士地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黎默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问了一次:“这是什么啊?小说?诗歌?”
他决定回头就去搜翻译。
迟昱说:“是一首诗。等你准备好了,再来问我,我背给你听。”
准备好了?是要考他英语听力的意思吗?
黎默头一回对难懂的外文产生了这样浓厚的兴趣,回了住处就下载了学习英语的APP。
高考过后就没再碰过英语了,这种学习的劲头既陌生,又让黎默感到兴奋。
很奇怪,明明上学的时候很讨厌学习,偏偏现在上不了学了,又变得爱学习了,好像只要学了一点,自己就能进步一点,生活就能变得更好一点。
黎默打卡了英文单词,躺在床上,回忆起刚才和迟昱走过的那条阴森幽暗的巷子,却发现它并不像以前那样可怕了。
他能记得的,只是好听的外文朗诵,和时不时与迟昱相碰的手臂,像坐上小船,晃晃悠悠地游湖,心驰神往。
黎默的心情变得微妙。
荒芜的、长满杂草的世界因为一个人的出现,生长出新的植物,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它只是一棵发了芽的小苗,却能让黎默把所有杂草全都拔掉,眼里心里都只剩下这棵小苗。
黎默躲进柔软的被子里,期待明天的到来。
因为明天,又能见到迟先生,和他一起吃早餐了。
与对门的“室友”还在努力背单词不同,迟昱惦记着黎默三言两语敷衍过去的答案。
如果不是受到了委屈,他怎么会在自己的面前露出那样难过的表情?
迟昱犹豫了许久,还是给手下发了信息,让他们去调查黎默,给出详细的报告。
这份报告,由安德烈带上总裁办公室,放在了迟昱的面前。
安德烈的大掌按着文件袋,并没有马上就移交给迟昱,而是说:“作为发小,我不得不提醒你,没有一个人会希望自己的人生,事无巨细的一切,全都被他人知晓。人与人的交往,理应有分寸。
“迟昱,你只是去报恩,也没必要了解他到这个程度。祖上三代都给挖出来了,你是要娶媳妇?”
迟昱垂眸看着那份文件袋,它的厚度像一本书。
里面不仅有黎默的资料,还有从他的人际关系出发,与他关系密切的人的资料。
“如果我不了解他,怎么替他解决麻烦,怎么报恩?”迟昱反问他。
安德烈的眉毛高高上扬,原先按在文件袋上的大掌渐渐移开,垂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发小。
“有话就说。”迟昱一见他这贱兮兮的笑容,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话。
安德烈双手交叉,身体后仰,睨着他:“你刚才那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你扪心自问,到底是报恩,还是追人?”
迟昱很轻地皱了皱眉,垂眸看向桌上的文件袋。
他本来想说“黎默有自己的人生,我报完恩就会从他的人生消失”,就像玩家对他一样,玩家总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达成结局之后就把他的人生归还给他,像一阵温柔又捉摸不透的风。
可是话到嘴边,迟昱的脑海里跳出黎默说的那句“感觉地球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样落寞。
说到底,黎默也不过才十九岁,父母双亡,亲戚赶他出门,还背上了不该他偿还的债务,住在那样阴暗可怕的地下室,害怕孤独也是人之常情。
迟昱一想到那些夜里,黎默要哄自己入睡,他的心脏就传来沉重的钝痛。
他并不想从玩家的人生中消失。
或者说,他害怕自己从黎默的人生中消失。
没有他的话,黎默的人生会怎么样?迟昱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