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得乔佳善肩膀一抽。
“怕是要下雨。”
男人拄着盲杖站起了身:
“我去把放在门外的木材运进来。”
人一样高的木材被男人扛起,探着步子往屋里走。
乔佳善挪开了杂物腾出了一方空地,牵引着陈挚将木材摆放在地。
几经来回,雨点子从疏到密。
不一会儿便倾盆下落。
雨水印湿了男人开敞的外套,浸透了薄薄的底衣。
湿润使底衣紧贴在皮肤上半透不透,勾勒出了充鼓肌肉间的深壑。
他的发丝还挂着水露,密密麻麻一片。
“陈师傅,晚了天凉,你快擦擦。”
乔佳善从里屋匆匆走来,往陈挚手里递上了一条干毛巾:
“家里没有新毛巾了,这个我用的,你不介意吧?”
假作的担忧有些浮夸,她特意将“我用的”这三个字放缓,咬字极重。
这毛巾落在男人手上让他动不能动。
僵止的手抓着毛巾收了又握,握了又收。
吞咽使他的喉咙动了动。
“谢谢……”
他又道了声谢。
不过不值钱的毛巾,他折叠好捧在手上多珍贵似的。
连贴在脸侧都不舍用力,只是浅浅抚过水珠。
“陈师傅,这雨好大,回去怕是不方便。”
她走近了一步。
就在他身前,一个触手可及的距离:
“要不,今晚你在我这儿住吧?”
闪电乍亮满堂,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轰隆——”
雷声震耳。
她面色镇定,脚下却不自控被吓得碎步挪动了几寸。
他侧了侧耳。
像是在细听着什么。
未有迟疑。
他应道:
“好。”
虽说上门做活的,多有留宿客家赶工。
但他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要与她这个陌生女人共处一室,竟没有半点迟疑。
乔佳善的目的是留陈挚过夜。
当这个目的达到得太过于顺利时,她反倒气不打一处来。
不检点。
脑子里蹦出这三个字去形容眼前的男人。
多少应该顾及妻儿,推拒一二。
他就这么应下了,太不检点!
可他如果真的推拒了呢?
如果他心系妻儿,坚决不愿留宿,也要冒雨回家呢?
她想必会更加生气。
左右横竖都是错。
错即是他本身。
现下他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从头到尾没一处对的地方。
晚来陈挚洗漱完。
乔佳善勾过了他的臂弯:
“陈师傅,我带你去休息吧。”
男人清了清嗓,声音略有沙哑:
“麻烦你。”
平屋不大,几屋相连,几步路的事。
他被她牵引着,步子挪得小,怕离她太远又怕离她太近。
迈过一个门槛。
她止步在了那里。
雨砸在瓦顶响得扰耳。
更扰耳的,是耳畔响起的心跳。
勾在他臂弯的手松脱开来。
“陈师傅。”
她笑着:
“我一个女人家,跟你住还是不方便。这里是柴房,委屈你了。”
那晚。
男人蜷缩在柴堆旁睡了一夜。
雨声雷声交加在窗外,他睡得很浅。
并非是被响动所扰,而是夜里天凉,他除了盖在身上的外套,再无一物。
她透过门缝看了他很久。
看着他睡去又颤着身醒来,看着他抱紧了身体拢紧了外套。
平静是她浅薄的表象。
内里翻腾而过的早已不再是怨怒。
还有那一丝她不肯提及的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