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还摆了一盆炒好的竹笋。

程楚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可以吃上刚出锅的饭菜，尝了一口，味道居然不错。

“师兄，味道怎么样？”

程楚潇道：“不错。”

花月影道：“以后师兄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山上的东西有限，我到镇子上帮别的师兄跑腿的时候，顺便就买回来了。”

程楚潇睨了他一眼。

“你这么来来回回地跑，不怕耽误修行的时间？”

花月影道：“不耽误，也不是白跑，三十灵石一趟。如果是替那些高阶弟子跑一趟，还会给我一些他们不用的灵药。”

程楚潇道：“现在这种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花月影没听懂。

“师兄，什么意思？”

程楚潇见花月影没听懂，也没细说。

＊

程楚潇的作息极其规律，当花月影忙了一天，从河里洗完澡回到他们共同住着的小院子里的时候，程楚潇已经睡下了。

可是今天晚上，花月影听着屋外阵阵雷声，却迟迟不见程楚潇回来，便撑着伞，到程楚潇经常练剑的竹林里。

没走两步，果然就见到仰面躺在竹林里的程楚潇。

程楚潇因洁癖，在整个华清宗是出了名的。可此时，他却将脸深深的埋进流动的泥水中。

听到花月影的动静，也只是冷冷往这瞥了一眼。

兰明决一看便知程楚潇心智受挫，已经有入魔的征兆了。

花月影吓了一跳，歪头将油纸伞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再弯下腰去扶躺在泥水里的程楚潇。

“师兄，我们回去好不好？那件事情是个意外？”

花月影所说的那件事，是在前一天，程楚潇突然暴走，差点杀了程玉珂那件事。

当场比试花月影也在场，从一开始他就感觉程楚潇和程玉珂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点不对劲，果然比试开始的时候，两人都是奔着要对方命去的。

当时会场的氛围还算融洽，弟子们还互相攀谈，等到了他们两个比试的时候，众人全都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两人已经到了比赛时间还没分出胜负，算是平手。按照惯例，是要在锣敲响的那一刻停手，随后进行到下一轮的。

就在众人将提着的心放回去的时候，谁知道程楚潇竟然一巴掌打在正在收手的程玉珂的胸口。

程玉珂没有防备，当场吐血昏死了过去。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在原地，没有想到程楚潇居然趁这个时机下黑手。

程楚潇也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众位长老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程玉珂身份尊贵，现在生死不明，作为罪魁祸首的程楚潇自然不能免责。

他当着众位华清宗弟子的面前脱去外衣，被打了五十，降为中阶弟子。程楚潇这个人一向高傲自负惯了，身上又多了一辈子都抹不去的鞭痕，程清幽自举就是有意要羞辱他。

程楚潇开口。

“连你也觉得，我是趁程玉珂不注意对他痛下杀手。”

花月影听到程楚潇开口说话，心里又是欢喜又是为难。欢喜的是程楚潇还愿意和他讲话，但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程楚潇。毕竟，他看的就是程楚潇趁人之危。

但一旁的兰明决却看得清楚，比试的时候，两个人明显都对对方起了杀心。锣声响起来了的时候，两人虽然都停下了动作，但身体还保存着战时才会有的反应。

程楚潇是看到程玉珂蓄满灵力的一掌后，本能地反击。只是这个角度太精妙了，程玉珂那只手，恰好被程楚潇的身子挡住。一些修为低下的弟子，可能看不出，但身为一宗之主的程清幽肯定能看出端倪。

程楚潇一看花月影这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冷冷打开他的手。

“算了，能指望你说什么。”

花月影想了想道：“你不是趁人之危的人，那时候你和程师兄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厮杀。你只是惊惧过度了，才会下意识作出一些反应。”

“为什么连你这样的人都能想到，而他却……”

程楚潇声音顿住。

花月影道：“师兄，我们回去吧，我们以后再想办法除去你背上鞭痕。”

程楚潇起身半坐道：“你以为我在意的是背上的鞭痕？”

雷声越来越大，程楚潇借着闪电的光亮，看到花月影身上的泥浆，但是少年的双眼却是熠熠生辉，里面像是燃烧着一把永远都不会熄灭的小火苗。

“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程楚潇又问起了上次问题。

“什么？”

程楚潇道：“你是宗主的儿子。但程清幽待你和程玉珂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他是华清宗的少宗主，而你只是一个外门低阶弟子。程玉珂身尊处优地养着，而你却天天都要遭受霸凌，你这样，真的甘心吗？”

“因为无论父亲是谁，我就是我啊。”花月影见程楚潇怔愣在原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当然希望得到父亲的认可，也想着有朝一日能把母亲接过来。和父亲不想认我相比，我更庆幸我来到了这个世界。否则，就会错过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告诉你一个好地方，我在扫台阶的时候，发现有一处地方特别适合看日出。”

程楚潇哼了一声。

“你倒是会安慰自己。”

程楚潇身上的怨气倒是被花月影一番话消了大半。

花月影则是趁机拉着程楚潇的胳膊，将他拽离了地面。在兰明决注视的目光中互相搀扶着离去。

“哟，你轻一点，我身上的伤还没恢复呢。”

“明知道自己受了伤，还在水里泡了那么久……”

“哎哟……我那时只不是想不开嘛，现在是想开了……”

＊

随着花月影在考核上一鸣惊人，转入内门，成为一名中阶弟子后，他们也不像之前那样明目张胆地欺负花月影。

只要花月影帮他们干完活，他就会给他一些灵药。

起初兰明决还不知道花月影要那些药有什么用，因为花月影制造的这些丹药，只能延长寿命，对修行没有任何益处。

直到，花月影又偷偷回到村子里。

将华清宗的道袍退下去之后，花月影就拿着扫把开始扫院子里的落叶。又到河边去挑了满满两大缸的水。

修仙时间漫长，而陈大娘子却已经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陈大娘子脸上的皱纹更多了，身子也像她住的房子一样，摇摇欲坠。

她就用更多的脂粉用来掩盖脸上的皱纹。她的眼睛只能模糊看到一个人影。

“是平儿来了吗？”

花月影鼻子一酸，放下手中的扫帚。

“娘，是平儿回来了。”

花月影去扶陈大娘子，反而被陈大娘子攥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