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陆离和九重天的契约。
怀乖心底是不信的,却也没有勇气当面求证。是的,他怕自取其辱,再一次地自取其辱。然而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见了那言冥,他就开始魂不守舍。
白天小憩时也会被噩梦惊醒,夜间更不敢睡。他很想像以前失眠的时候一样去爬陆离的床,闻着重台神莲的香气安神入睡。
可是,自从那一夜后,他虽尊严被碾得粉碎,他虽还想活着,却也想多少勉强能活得像个人,哪怕是个工具人。
而陆离那几日和陆珠不是出门不知办什么事,就是忙着安排殿内众人操办他的加冠礼,也无暇顾及他。
所以哪怕陆离的寝殿竹月宫经常空着,怀乖也忍着蜷缩在自己的窝里,独自夜夜点烛到天明。他以为不过是真气一时走岔,无关紧要。
至于加冠礼当天的事,甚至可以说,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在玉尘神殿苦修正道仙术那么多年,再加上有幻丹的压制,体内从未出现过一丝一毫的魔气。
为何加冠礼那日,会突然魔性大发。
他只记得,九重天的人来了好多,他也伤了好多人。那是他第一次领略到神魔骨的威力,也是陆离第一次看见这样陌生的怀乖。
在打斗中,言冥率领魔界众人突然出现。
陆离剑指着怀乖,“是他们逼你的吗?”
怀乖虽已魔气入体,神志不清,但见陆离从未有过的神色俱厉。
怀乖脑中一瞬清明,想到的却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十分清楚地意识到,不管他如何回答,陆离都不会让他再留在玉尘神殿了,他不会再要他了。
他在陆离面前,他与陆离之间,连最后的仅存的微薄体面也不能有了。
他看着陆离冰冷的眼神,深知他们已没有将来了。
好在,他还有神魔骨可以依仗。
这是怀乖第一次不厌恶这个东西,甚至庆幸自己有神魔骨,让他在被陆离厌弃的时候,仍然可以继续活下去。
是啊,他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活着吗?
既然如此,不如为自己挣一点体面,“自然不是。怪只怪你太蠢,看惯了我奴颜婢膝的样子,却忘记了我身上留着一半魔族的血液,若是数典忘祖,如何对得起殿下这些年的教导?”
怀乖说完转身就走了。言冥等人替他断后不提。
而后怀乖为了活着,就一直呆在魔界。为了不再仰人鼻息,他弑父囚兄当上了魔尊。逍遥快活了好些年,不禁感叹:
离开保护伞,才发现外面压根没雨!
直到神魔大战,再次相见,怀乖突然遭到反噬命不久矣,便临时起意,干脆设计死在陆离手里。
再然后,便是如今。
死了,又没完全死,重生于降真镜中,通过玄绀珠,眼睁睁看着“自己”,再被折磨一遍。
“砰!”的一声,打断了怀乖的回忆,他一看,原来是床上的“怀乖”,突然施法将自己眼前桌上的茶盏以及屋内青花瓷瓶等各式摆件通通狠狠掼到地上、墙上、门框上。
一时间满屋地上都是碎片。
好大的气性!怀乖差点抚掌,暗道,这点比我强。我当年可不敢这么做,顶多嘴上厉害。
“撒什么疯?打你打得轻了是吧?”
两个怀乖听见陆离的声音,又见他推门进来,都倒吸一口凉气。
陆离进来,见“怀乖”在床上红着眼,不说话,看了他一眼就扭头继续趴下了,神色凄惶。心知“怀乖”这次是真的面子里子都伤着了,故而发火砸东西。
“年纪不大,气性倒不小。”陆离说着,也没准备听他答话,将手中药盘放至在一旁抬手就要掀开那薄纱。
“怀乖”忙伸胳膊扯过被子,欲盖上。
“挡什么,不上点药,今晚有你受得。”
陆离抓住“怀乖”的胳膊,不由分说将被子扔回原处,又掀开薄纱。
“怀乖”还想去扯被子,陆离道,“等你好了,去我的竹月宫也让你砸个痛快,好不好?”
他闻言默默松了手。而后任凭陆离给他清创上药。
怀乖在一旁看着他二人,奇道,降真镜中的陆离,比他认识的那个陆离,虽然一样下手一样黑,但似乎嘴甜一点?
只听那“怀乖”又开口道,“殿下,我,我并非不服管束,故意惹是生非,是他们,他们说……”
他说着说着,似如鲠在喉,后悔说了。
陆离闻言,上药的手一顿,
“蘅芜仙宗的人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