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一抹恣意洒脱的红淡出视线，沈瓀抱起一直在地上撕咬自己衣摆的沈晏，无情柔和，“我与阿珩相处素来如此，打打闹闹惯了，没吓到你吧？”

似安抚，又似解释……

沈晏撇嘴，不安分的将脑袋埋在沈瓀怀里，蹭来蹭去，赌气一般地发出哼唧声。

“好啦好啦……”

沈瓀无奈笑着，轻拍着给沈晏顺毛，踌躇片刻后，淡淡开口道：“眠眠，你知道吗？我又何尝不想与那冥界一决高下，揪着伏樾血债血偿……”

【嗯？】

沈晏愣住，随即停下动作，怔愣地抬头望着沈瓀。

“那场大战，虽换得了如今的六界祥和，可带走的……是阿珩的父君啊……”

沈瓀声音嘶哑，似在极力隐忍，可眸中心疼之色却毫不掩饰，只一味盯着那早没了沈珩背影的空旷之地，“可怜我们阿珩，自出生起便没了阿爹……”

【淮璟上神吗？前世是听人提起过，似乎是久等驰援未果，为保护时韫上神，而自爆了元神。】

沈晏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本支楞着的耳朵也慢慢蔫了，【哎……说是为了妻儿，可也算是为众多将士赢得了片刻喘息，称得上是位英雄。】

“若无那场大战，师尊应是与淮璟上神举案齐眉，也不必如此苦楚地寻觅至今，阿珩也会幸福的出生，成为昆仑最快乐的孩子吧……”

沈瓀低头，眼中却不知是何时氤氲了一层雾气，“眠眠，我与阿珩是仙，可我们也有私心……”

颤抖的声音中夹杂着不甘的隐忍，沈瓀苦笑着，眼泪径直滴落在沈晏眉心。

“我见过阿珩没日没夜拼了命的修习术法，我知道……虽然她嘴上总是与师尊对着干，可失去了淮璟上神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又何尝不恨呢？”

【！！！】

闻言，沈晏错愕！

是了，前世的沈晏，从未听沈珩主动提起过淮璟上神，更别提是为淮璟上神报仇了！

记忆中的沈珩总是凶巴巴的，睚眦必报，可就是这样爱憎分明的她，对于淮璟上神的死，她却从未追究过……

“为了眼下的众生安乐，四海祥和，我们需得忍着，让着，不可追究……不然，六界这难得的平和就又会被打破。”

沈瓀自嘲地笑着，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眸中的冷光一闪而过。

“我知冥界有自己的艰辛，不得不反，可无数的尸山血海换来不还是这表明谈和？冥界的问题一日不解决，那便一日都是隐患！”

【确实如此。】

“眠眠，许是我疯魔了……”，沈瓀笑着，可却笑中带泪，神情中满是痛苦与不解，“这些年来我总觉得纵使他伏樾理应千刀万剐，可神界与仙界便真的是清白的吗？若当初神仙两界愿意正视冥界，施以援手，那又何苦引发战事……”

【呵，他们一直如此……遇事便退，便躲，待到避无可避之时，再打着天道的名义，高举救世的大旗，自诩清高地，“指点”他人生死。】

“世人只道是神啊、仙啊，护佑苍生……可却未曾想过，这苍生之苦，当真就没这神仙的份儿吗？”

【？！】

沈晏心下一惊，蓦地觉得眼前的沈瓀似乎与前世重叠！

自沈晏重生，见到的沈瓀总是眉眼弯弯，嘴角噙着笑意，温温柔柔的，还有些少女的心性与俏皮，与前世那个清冷淡漠，说一不二的清秋上仙比起来，眼前的沈瓀显得格外灵动，充满了活人气息，是沈晏从前从未见过的模样，故而她甚是好奇，便总是忍不住想靠近她。

可方才沈瓀的话点醒了她……

“神明从不无辜。”

这句话是沈瓀前世常说的。

前世的沈瓀在教导沈晏时，总说这世间之事无绝对。

人虽弱小，亦有害人之心；妖虽冷血，却绝非全恶；仙虽受众生膜拜供奉，然不乏道貌岸然的鼠狗之辈。

【从前，我只当你是站的高，活的通透，看透了这世间的人心，才会那般清醒，可为何……如今的你竟也是这样想的？】

“眠眠，抱歉，是阿姊失态了，不该同你说这些。”

沈晏回神，面前的沈瓀眉眼温柔，神色如常，只是那微湿的睫毛，和眼角还未褪去的微红提醒着她，方才那场哭诉并非假象。

【安心啦，我又不会嘲笑你。】

沈晏暗自腹诽，却深知沈瓀为人，出于怕她自责，便伸出脑袋在她脸上蹭了蹭，随即伸出爪子，环抱住沈瓀的脖子，温柔的蹭着。

“你是在安慰我吗？”

沈瓀笑着回抱住沈晏，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即朝着浮光殿走去，“眠眠要跟阿姊去月华天池吗？”

【月华天池？！】

沈晏双眼放光地点头，尾巴也因兴奋而摇晃个不停。

“我还以为前些日子你呛了水，如今会怕水呢。”

【怕？没在怕的！那可是月华天池！就是把我丢在里边喝两口都行！】

月华天池位于昆仑后山，乃是与昆仑之巅的瀑布自然相连接的一处池水，因山中灵气弥漫，常年吸收日月之精华，采纳天地之灵气，久而久之天池周遭灵气汇聚成漩，长满灵草。故而无论是修炼还是养伤，此处皆是绝佳之地，是名副其实的灵泉。

【有前世的修炼功法，加之月华天池为辅，想必我的修炼定能如虎添翼！届时，若有幸我能化形成功，便可以将伏樾的阴谋昭告天下，护我狐族清白！】

思及至此，沈晏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欢快的笑容，眼中全是兴奋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