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半渠顿了下,拿不准他是什么态度。
赵承溪却自嘲地笑笑,“我这种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的人,居然年底就要和李姑娘成婚,一边害怕又一边奢望能与她多过一些日子。”
他抬起一双凄惶的眼,看向沉默不语的刘半渠问:“我是不是很自私?”
刘半渠嘴角抽了下,安慰他:“这种事没有自私不自私的,李姑娘不也是愿意的吗?赵公子不用多想。”
赵承溪低低笑了一声。
“赵公子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老夫刚刚说的话,”刘半渠拉回话题,继续说,“在我师傅给我的医经上我看见过此毒解法。”
赵承溪靠在床头,盯着外面的雀鸟,似乎不感兴趣道:“是吗?我还以为我这毒再也没法解了。”
他根本不信。这么多年了,有名的无名的,各式各样的人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可以,几乎踏平赵家门槛,但如今不也还是这副样子吗?
而他只能一次次失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衰败下去。
刘半渠装模作样往怀里掏了掏,一拍脑袋,“哎我给落哪儿去了?”
见赵承溪转过头看向自己,刘半渠换上一副笑容道:“你看人老了记性就不好,公子多担待。不过老夫记得几味解药。好像有……水仙子天冬什么的。”
赵承溪的眼神凝滞一瞬,“你说什么?”
稳了,刘半渠又重复了一遍那天验尸时闻出来的草药名。赵承溪的眼神就渐渐沉下来了。
“你还记得多少?”赵承溪敛了面上所有情绪,淡声问。
刘半渠却短促地笑了几声,摇头晃脑说:“这书是一个旧友还在时传给老夫的了,算算也有三四十年了……想当年我和他背着篼篓穿行山间,有次下暴雨被困在一条沟里,还有一次……”
“行了行了,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把那书给我看看。”赵承溪有些不耐,但还是压着语气慢慢说。
刘半渠顿了下,这一短暂的破绽却被赵承溪敏锐抓住,让他忍不住产生了怀疑,“你事先没想好吗?”
闻言刘半渠心里突突跳动起来,面上却不显接话道:“公子家大业大,老夫只是在想要多少合适。”
他坦然看着赵承溪。
赵承溪眼神转了转,很明显没放下警惕,只是说:“那你先回去好好想吧,想清楚了再来找我也不迟。还有,记得带上那本医经一起。”
太过冒进不可,本来也没打算一次就说服赵承溪,因此刘半渠点点头答应下来。
他退出房间,找了个机会和倪秧碰面,告诉了他自己和赵承溪的对话。
“赵承溪不好骗,老夫尽力试试。”刘半渠眉头紧锁说。
倪秧:“有劳了,务必要获得他的信任,这样我们就能尽快知道新的地牢在哪里了。”
这也正是刘半渠和李晚晴在苦苦寻找的,说不定也能找到李父染上和赵承溪一样的毒的原因所在,因此刘半渠摆摆手,离开了。
然而随着障中时间流逝渐渐加快,赵承溪和李晚晴的订婚宴匆匆而过,几人的调查进展却迟迟没推进。因为赵承溪本性谨慎,又临近婚期,他一心扑在婚事上,因此刘半渠去找他屡屡被推脱。孔笠和倪秧在府内四处暗暗打听薛千元这个人,但都一无所获。
这个人的踪迹自从那场大火后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孔笠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猜错了,不能再这么浪费时间下去。
“怎么了?”耳边忽然传来声音。
他抬头看见是倪秧,微微舒展了眉宇,“没事。”
倪秧:“下午记得我们要上山一趟,我在东门等你。”
他说的是李父所在的那座山庙,也就是李晚晴之前悄悄去的地方。从柳相思那里得知李父确实还活着以后,两人就打算上山看看。
犹豫了下,倪秧还是告诉他刘半渠的进展:“赵承溪那边很棘手,一直没松口。”
孔笠没什么意外的,点了点头,“他应该不怎么相信刘半渠,给他看药书也没用,原本那页都被撕掉了。”
这就很难办了,因为他们手中确实没有关于可解赵承溪身上毒的有信服力的东西,而赵承溪又只认确切的可以救他命的东西。
“相思姐说李父和赵承溪中的是一种毒,他们以前会认识么?”倪秧问说,就算不认识也应该有什么相同的契机使两人都染上同一种毒,不然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孔笠手指轻敲冰凉的石桌桌面,沉思一会后微微笑回他的话:“好巧,我也是这么猜想的,所以才让刘半渠去试试。”
另一厢刘半渠坐在赵承溪对面,稳稳放下手里的茶盏,露出一个笑容,看着他全神贯注如走火入魔一般眼光一寸寸描绘过桌上的三套喜服。
其中一套新娘喜服领处用繁复金线绣定住一颗颗温润而富有光泽的小珍珠,在光下闪着令人头晕目眩的绚丽光彩。
“刘先生你说这三套哪一件最适合晚晴?”他抬起头来又变成俊秀病弱的翩翩公子模样,等待刘半渠回答。
刘半渠微垂下视线,选了他刚刚看得最久最华丽的那一套,各处都镶嵌着名贵珍珠那套。
赵承溪愉悦地笑起来,“您跟我想得一样……”
刘半渠还没完全松下一口气,随即就听他话锋一转,“可是晚晴不喜欢,她说她喜欢素雅的,怎么办?这套只能烧掉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语气里却没存多少遗憾的语气。
刘半渠悚然一惊,看了他几秒,觉出些怪异来。从上次醒来以后,赵承溪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起来,行事言语都渐渐无所顾忌,像是有什么刺激到他了,让他没心情去扮演原来的样子。
“刘先生?”赵承溪狐疑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