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秧:“我得去……”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孔笠打断。
“我也去看看,顺便跟刘半渠商量几件事。”
事不宜迟,两人飞快来到赵承溪房间,里面进进出出换水,端着各式各样东西的人,阵仗看起来非常大。
倪秧带着孔笠悄无声息进了屋,见刘半渠坐在床边捏着一截瘦骨嶙峋的腕,眉峰紧蹙,如临大敌的样子。
赵夫人在一边咬着帕子,因为体态丰腴不免热出一层一层的汗来,擦都擦不尽。
“刘大夫你倒是说说话啊,我儿这是怎么了,前几天不都还好好的?!”赵夫人眼角吊起,显出些平日里的精光,但不多时又暗下去看向床上的人。
刘半渠没受她影响,好半天才把赵承溪的手放回去,谨慎道:“前些日子的寒气入体,引得赵公子体内寒毒窜动所以才一时昏倒,现下我重新开了方子只——”
他正说着话忽然看见站在人群之外的神色淡淡的孔笠的眼神。
“只什么?你快说啊?”
“只能再多观察些时日,若是稳定下来了那就是公子命大,是好事:若是还昏迷不醒,就得另寻他法。”刘半渠垂下眼睛,眼皮子耷拉下来,显出几分苍老之相。
满堂目光聚集在这位短短几月就须发皆白的老人身上,赵夫人尤其,闻言只觉心神俱裂,当即就要昏倒幸亏一旁小丫鬟扶住了她。
“溪儿我的溪儿啊,命怎么这么苦啊,不行必须得让那小妮子快点嫁进来冲冲喜,正好溪儿早上还跟我念叨着呢……”赵夫人哭号的声音蓦地止住,脑子飞速盘算起来。
她站起身子,推开小丫鬟伸开的手,四下里看了圈嚷嚷:“那小没良心的贱蹄子呢?哪儿去了?!”
底下有人高声回应:“回夫人,李小姐刚到府上。”
“来了也不……”赵夫人又要发牢骚,忽然被人喝住。
“清静些!再吵当心赵公子再也醒不过来!”刘半渠瞪着她,赵夫人连忙捂住嘴不敢讲话了。
房内顿时清静下来,倪秧注意到孔笠刚刚的小动作,但此时众人安静正愁怎么跟他说话时手背忽然被人碰了碰,传来一点冰凉异样之感。他转头去看,见孔笠朝他眨眨眼,做了个口型“交给我”。
倪秧紧绷的心说不清道不明地放松了些,微微勾起一点唇畔的弧度,像湖水的涟漪。
他转回脸,然后没防备地就被人牵了牵手,很快很轻,孔笠就放开了。
等了半晌旁边人都没反应,孔笠转头去看,只见旁边的人侧脸泛上了不明显的薄红。
孔笠偏过头笑了下。
那边赵夫人脸色难看,转头看了看床上无声无息的赵承溪恨得更厉害了。
像是打定主意,她气冲冲起身往外面离开,临走前丢下一句:“都给我看好公子了!”
室内人都散得干净时,孔笠才回头看一眼床上双目紧闭的人,刘半渠也跟在他身后出来。
一旁小厮放下了幔纱,隔断了他的视线。
“你刚刚是有话要说吗?”刘半渠在他身侧低声问。
孔笠目不斜视简短应了声,“我们找个安静地方说吧。”
刘半渠犹豫了下,“那赵夫人去找晚晴了,我有点担心。”
“不用担心,她身边的那个人武艺高强,能保护好她的。”倪秧解释了一句。
他说的是柳相思。
刘半渠就放心了下来,他师兄就留下这么个独苗女儿,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李父年轻时候是怎么宠这个唯一的女儿的。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替师兄护好这个半大的女儿。
当年一别,师兄选择留在此地行义诊,救穷苦之人,把那本师傅传下来的医经给了他。
“师弟,你走南闯北遇见的疑难病症比我只多不少,所以这书师兄就赠予你好了。”
刘半渠年轻时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志向做个山野游医,悬壶济世浪荡天下,因此他爽快地收了医书。
当日一别,距今已有二十八年。
三人行至药堂,庭下寂寂无人,正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孔笠开门见山:“我们需要你帮个忙。”
刘半渠回神,摇了摇头,“是你们帮我们才对。”
“是这样的,我怀疑赵家还有另外一个地牢,不在赵府,不知道在哪里。”孔笠说。
刘半渠听明白了:“你们想让我去打听。”
倪秧也猜到孔笠在想什么,“您可以想个办法获得赵家人的信任吗?”
他这话乍一听有些异想天开,但细想之下不无道理,因为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的了。
刘半渠:“那我要怎么做?”
听完之后,他眉头紧皱但没过一会就骤然松开,“好,我会尽力去试试。”
刘半渠匆匆离开了。
孔笠重新看向倪秧,露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来说:“走吧,我们俩去找那个人。”
那个“死里逃生”又下落不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