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思匆匆扫了几眼,抬头发现刚刚那两小孩早已经不见了。
“相思姐!”听见宁佳枝的声音,柳相思回头一看,是孔笠他们跟上来了。
她把捡到的字条给他们看了。
“我刚刚看见上面说的涂图了,是个……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的小孩,一瘸一拐地带着章冀山走了。”柳相思道。
她指了指漆黑的不知通往何处的巷子。
孔笠:“进去看看吧,章冀山让那些障灵拖住我们和灰眼,估计就是为了跟这个涂图见面。”
几人没有再多讨论耽误,沉默着往里面走。
柳相思看出前面两人之前沉默怪异的气氛,像闹了别扭,偷偷转脸凑近旁边宁佳枝的耳朵:“他们吵架了?”
宁佳枝也瞅见前面两人明明并肩却隔了半臂的距离,小声回答:“算是,但是我也不是很清楚,有点看不懂。”
想了想她好奇问:“相思姐,他们是不是认识啊?不是普通朋友那种。”
柳相思摸摸她脑袋欣慰道:“连你都看出来了,嗯,他俩啊……在一起过哦。”
宁佳枝来了不合时宜的八卦欲,正要仔细问时听见前面的孔笠飘来凉凉的一句“我听得见”。
这就尴尬了,柳相思霎时安静了,对宁佳枝挤挤眼睛。
宁佳枝知道这是打算出障后再细说的意思,抿唇笑了。
“到了。”倪秧也倏然开口。
前面是一间破破烂烂,堪称家徒四壁的两层土胚房。
柳相思笑着应了一声,经过倪秧时还特意看了下,意外扫到他红透的耳朵。
哎,倪秧这样的怎么拗得过孔笠那种货色,只怕没几天就被哄上床去了,柳相思不无忧虑地想。
这话题被无声默契揭过。
几人轻手轻脚走进去,发现一楼房门大开着,钥匙就插在锁里。里面空无一人,灰尘味呛人得厉害,楼上楼下就一个灯泡时明时灭。整栋房子就像一头蛰伏的吃人巨兽,里面是它暗无天日的躯体,而这样的黑暗很轻易就会滋生出世界上最无法想象的罪恶和恐惧。
孔笠打头阵摸着黑上了二楼,中途踢到一根粗大沉重铁链,约莫两指粗细。
他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章冀山的障绝没有这么简单。
几人重新聚在二楼,倪秧找到一扇封死的窗户,好不容易才给它弄开。
外头能看见的有限的天空黑沉沉的,几乎像浓郁的墨汁下一秒就要肆虐流淌下来,很快一声雷鸣后遮天蔽日的大雨倾盆而下,空气里激起一阵土腥味,搅得人胃翻涌不适。
昏昧的光线和潮湿雨水涌进来,照出没扶手的水泥楼梯上一个等人高的长镜子摇摇晃晃地走上来,就在几人心下一跳时,柳相思从镜子后头露出一个脑袋。
“来搭把手,刚刚太黑了我好不容易在楼梯间找到了镜子。”
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在障中,镜子有记录作用,能让见灵人看见发生过的事情。
孔笠走去接过来靠在窗边。
很快几人在时不时炸开天地的灰白光线中看见迷蒙的镜面清晰起来,里头出现一个蜷缩的身影,一条粗大铁链禁锢他的一只脚,延伸到镜子看不见的地方。
孔笠对照着扭曲的位置看了看周围,确认那铁链的一头是房间的木桌腿,那桌上还供一尊不知名号的野神像,神情冰冷怜悯看着他们。
这意味着被铁链锁住的人的活动范围只有这间房间这么大。
“是涂图。”柳相思的声音拉回他的神思。
孔笠转脸继续看镜子,只见一个佝偻的男人走近那团蜷缩的人影,脚步轻如猫。
地上躺着的人警觉地醒了,坐起来与灰眼对视,赫然就是涂图。
“考虑好了没有啊?”灰眼蹲下来与他对视,眯起的眼睛更像老鼠了。
涂图一动,脚踝上的铁链就“窸窣”响动,发出刺耳的刮擦水泥地的噪音。
涂图沉默不语。
“你好好想想,只要你再帮我这次把那小孩带来,我金盆洗手你也可以回家,两全其美不是?”灰眼慢慢地以一种诱哄的口吻低声说,浑浊的眼睛里流淌出隐秘的精光,表情恳切劝说,“你不是很想回家吗?这离你家很近的,我还可以资助你点路费……”
“你要干什么?”涂图嗓音生涩嘶哑,像是很久没喝水了。
听懂他的意思,灰眼目光闪了几下,站起身来:“我怎么知道?!我只负责把人带给老板。”
“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就行了,别给我扯这些!”
“……好,今天就可以。”
涂图面无表情,只是盯着某处,喃喃自语般。
灰眼一愣继而笑起来,“这才对嘛,乖孩子。别忘记我们约好的时间,我在那等你。”
……
接下来,灰眼给涂图解了脚链。涂图果然不负所望牵着懵懂无知的章冀山进来了,一进门章冀山的尖叫还卡在嗓子里就被灰眼迷晕丢在一楼角落。
涂图又被关回二楼,上楼前他看了眼昏迷的章冀山,嘴唇无声动了动,被灰眼大力推了一下摔在楼梯上。
“死快点上去,老板说要下午才能来,烦死了都怪你动作这么慢!早答应这桩生意不就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灰眼重新上楼,“老板要来了我联系了车,一会我带他出门前就把钥匙丢给你,警察要是来了你自己跑快点哦。”
这时他们头顶的灯泡连闪几下彻底灭了,顿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连镜外的人也看不清了。
灰眼暗骂一声晦气,想转身下楼。
“孙家堡,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涂图一字一句说得艰难用力,喉管像破洞的手风琴,扯一扯还有声但让人疑心下一秒就会彻底报废。
灰眼停住脚的同时内心涌上暴怒,却发现跟他隔着一片茫茫黑暗,得亏窗户被封死了,不然他不介意临走前好好教训他一顿。
还是太久没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