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笠想跟他说慢一点,张张嘴却是无声。
那是个游乐场里的自助大头照像机,倪秧一手掀开隔断布帘,拉着孔笠进了一处黑漆漆的狭窄空间。
近得孔笠甚至能听见他紧张的呼吸。
倪秧松开他,在机器操作页面捣鼓了几下,又匆匆忙忙赶回来调整站位。跟着机器屏幕上越来越亲密的双人动作,两人动作都变得很不自然,说不清是谁先开始越界,他们之间越来越近。
接着一点昏暗的光芒,记忆里喧闹的声音全都消失,孔笠看见倪秧胡乱颤动的眼睫和他有些急促的呼吸。
他记得这时候应该是自己有些忍不住、情不自禁地靠近对方,直到唇上忽然传来属于肌肤的微热触感,孔笠才意识到还是碰上了。
这次在梦里他并没有主动靠近想亲吻对方,但还是亲上了。
原来当时情迷意乱的人真的不止他一个人,孔笠低头笑笑想。
“你出去拿照片吧。”倪秧指挥道。
孔笠答应了,出去前面付了钱,手里拿着还发热的长条相纸,回来喊倪秧的名字。
没人应。
孔笠就站在原地不动了,所有人都消失,包括倪秧,空气里香甜的冰淇淋气味变得潮湿腥臊,远处的摩天轮断裂,爬满干枯植物,过山车坍塌,摇摇欲坠地悬挂着,阳光褪入阴影。
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良久才低头去看手上刚刚洗出来的照片——只有他一个人,所有照片里面都只有他一个人。
有些荒诞好笑。
这是他的梦障。
他希望什么就会有什么。虽然他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个障,但他心有存念,所以到最后障都会“失灵”,像他身边的这台自助机器一样。
即使这样,孔笠还是把相片小心收好。
然后捡起一把锋利的刀,将刀刃抵在手腕处,他面无表情没什么所谓地划下。
随着剧痛,他又一次睁开眼睛。
这次是熟悉的天花板了,孔笠坐起来,一身冷汗。
按了按疼得厉害的脑袋,孔笠下床,到客厅给倒了杯凉水喝。脑袋清醒了些但还是昏,眼前一阵一阵的黑。
已经好几年没有再做这样的梦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孔笠回到房间躺下,摸过手机,点开置顶的对话框,手指微动最后还是退出,改而发了条朋友圈。
然后沉沉睡去。
翌日,孔笠头痛欲裂醒来发现一堆消息在等着他。
昨晚脑袋不清楚,又忘记设置分组了。
按了按眉心,他自动忽略老圆的消息,先看倪秧的。
两个小时前,一个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时间,跟发信人一样纠结的时间点。
禾:「你还好吗?」
孔笠回他:「还好,只是头有点痛,不过很快自己会好的」
那边没有立即回,孔笠只好扔下手机下床洗漱了。
等他回来时,倪秧已经回了消息,「如果头经常痛的话可以找中医看看,学点按摩手法」
草帽:「好的,谢谢」
对面没再发消息过来。
孔笠在床边坐了会,脑子再不清醒他也知道自己不正常了,根本不是什么头痛,估计是染上了沈易安身上的邪气了。
这可难办了,这下他想不帮老圆都不行了,只要身上的邪气一天没除去,他就得做一次昨晚的“噩梦”。
孔笠在心里无声叹气,忽然想起来老圆好像也给他发了关心消息,点开来看。
老圆:「哎呀呀你怎么了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做什么啊?」
老圆:「是不是很严重啊?该不会是沈易安传染你了吧??」
老圆:「我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这边出事了」
还有几条语言,孔笠懒得点开了,直接给他拨了一个电话。
“……喂?听得见吗?”老圆声音听着中气十足的。
孔笠:“听得见,你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现在情况好一点了,我昨天一晚上都没敢睡。”老圆声音里不觉露出些疲意,有些庆幸又放松的语气。
孔笠淡淡问道:“跟沈易安有关系吗?”
“还不清楚但是感觉怪怪的,你不会被他传染了吧?”
“嗯,我想去你那边看看。”
老圆犹豫了会,道:“你来干嘛?你又不了解障主,等我回去再说。”
见灵人一般不轻易入陌生人障,否则容易看不清障的脉络,被障主发现反杀都是有可能的。
孔笠:“你说吧。”
过了会,老圆才无可奈何道:“这家人五月三十号找上我的,说是自家儿子中邪了什么的,我一开始去看了也以为是这样。”
“结果前天他们家张姨忽然打电话跟我说有个叫李香的小姑娘去看沈易安,在门口站了一会说要找我见面说事。给了个地址,看着像她家,我第二天就去了,她爸在家,你猜怎么着,她爸一点没关心的样子,直接说李香不知道又跑哪里玩去了。”
“她爸说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女儿到底跑哪里去了,李香十七八岁的人了哪会跑出去玩,”老圆说得有些气了,顿了下接着道,“你也看到那门上我贴的符了吧,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所以你就追到那村子里去了。”孔笠说。
“嗯,还是她弟弟李昊跟我说大清早看见李香出门买了黄色的纸,昨晚都还在,买完纸就走了没回来了。”
“黄色的纸?”
“我叫李昊画出来看……是纸钱,烧给死人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