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药的这段时间,劳累了一整天的雁辞一刻也不敢懈怠,精神几乎每时每刻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将乔承陵搂在怀里,指尖一直抚脖子侧面的颈动脉上,生怕那微弱的脉搏停歇一般。
他想了很多事情。
如果他当初没有杀掉李平君,又是否会发生如今之事呢?若当初没有留在云岭,而是直接返回上京,又怎么会发生如今之事呢。若是没有南征一事,一切的一切便没有了开端。
可是这样历史的滚轮还是会继续往前,乔承陵最后也会像李平君所说那般自焚于长乐宫。
他想起那日所卜卦象,一切皆是命啊。
“长孙丞相……是个怎样的人?”柔堇坐在炉火前,眸光暗淡,神色带着几分紧张和拘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她着实没想到三年前救下的少年,竟然是当朝丞相之子。她一介身份低微的医女,又怎能高攀如此大户?
既有丈夫恢复记忆后抛妻弃子的恐惧,又有能被带到上京生活的奢望。经过三年多的相处,她坚定的相信自己的丈夫绝不会是抛妻弃子之人,只是一想到她可能会因身份原因而被夫家拒之门外,就揪不住的难受。
她也不是贪图富贵之人,若真有那一天,只希望夫家能将儿子给她抚养,自己这一世后半辈子,好歹也有个依靠。
雁辞看出眼前这名少女的担忧之处,下巴抵在乔承陵的额头上,闭目片刻,仿佛在思索如何回答。
当年建国之初,以他的功绩,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官拜丞相,乔叶也正有此意,却被他以身体不便为由拒绝,因此获得了太子太傅这个闲职。
丞相一职也就空缺了下来,彼时的长孙辽还是御史大夫王谦府中的门客。
直到两年后,长孙辽卓越的政治才能被王谦注意到,一步一步将他托举到了丞相这一位置。
这些年虽然和长孙辽政见不和,偶有摩擦,但他确实是个为民情愿的好官,一年工作三百六十天。天未亮便已开始处理地方政务,条奏朝堂,事无巨细,皆要亲自过问。
闲暇之余还会下至民间,体察民情,倾听百姓的疾苦。
长孙辽的勤勉与正直,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两人在朝堂上针锋相对,雁辞也不得不承认,长孙辽的所作所为,无愧于“丞相”二字。
“长孙丞相虽然位高权重,但为人正直,体恤民情,是个好官。”雁辞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
柔堇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希冀:“那他……会不会嫌弃我的身份?”
雁辞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何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心地善良,医术高明,救了长孙斯年,也救了太子殿下。你的品德和才能,足以让任何人敬重。长孙丞相若是知道你的为人,只会感激你,绝不会嫌弃你。”
闻言,柔堇的心情才算稍稍平复了一些,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马蹄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仿佛有一大群人正迅速靠近。
柔堇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站起身,目光紧张地望向门外:“这是……怎么回事?”
迅速走到窗边,透过风雪望去。只见外面乌泱泱来了一片人马,火把的光芒在风雪中摇曳,将雪中小屋团团围住。
众多人影中,她看见熟悉的丈夫骑着马走在人群之中。
“天赐!”柔堇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喜和释然,眉间的忧虑之色这才消除。
屋外,长孙斯年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小屋门前,身后跟着刘黎和一队人马。
他的脸上满是疲惫,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清醒与坚定。
推开门,风雪夹杂着寒意涌入屋内,但他的声音却带着几分温暖,他一把将柔堇搂在怀里,牢牢抱住,宽大的肩膀给予了她无尽的安全感,只听耳边传来男人炽热的呼吸:“柔堇,我回来了。”
“国师!太子殿下!”
刘黎从他身后踱步而出,见到床上虚弱的二人,立马单膝重重的跪在地上,低头抱拳道:“国师大人,末将保护不力,让殿下和您受如此大的惊吓,末将有罪,还请国师惩罚!”
来的路上他就听说长孙斯年讲述偶然救到二人之事,得知二人险些葬身狼群口中时的心惊肉跳,到太子脉搏虚弱差点被判死刑时的两眼一黑,心情如过山车般起承转合。
“你的罪,等回京之后,自有陛下定夺。”雁辞冷冷说道,语气中多有不满。
刘黎身为太子亲卫,负责祭天当日的所有护卫事宜,却偏偏将李平君这人放进来伤害太子,造成现在的局面。
无论刘黎是否有意,这其中的罪罚难免逃脱不得。
如今他只是云岭郡的小小郡守,早已不是京中地位斐然的国师,没有权利处置刘黎,最起码也得等乔承陵醒来,由他亲自处置。
“药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