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庄园的路上漆黑一片,盘山公路一辆车都没有,路灯照射下路边林立的树投下怪异的树影,贺瑞言开着车心里发毛。
什么地方,搞得跟杀人越货似的。
银色的保时捷911开足马力,终于在九点半之前到了地方。
“二少,这边来。”状元的经理看见熟悉的车牌赶忙引路,贺瑞言扔出钥匙给门童,整整衣领,又在心里复习了一下关于工作的内容和细节说辞后才推开包间的门。
贺含章订了山庄最大的套房,独占景色最好的四楼。
贺瑞言很少在这边聚会,主要原因是半山庄园的定位和那些专供玩乐的地界不同,无论是私密性还是服务质量都高出其他地方一大截,沿海地区的商贾世家都偏爱在这里谈生意,沪宁的二代们也知趣地不往这来。
刷过卡后电梯停在四楼,映入眼帘的是一扇雕花繁复的檀木窗户,各类带着翅膀光环的小人构成精美的画框,往外看,山庄后花园的大理石喷泉涌出晶莹的水花,一栋沉默的石膏像立在泉水上,这水据说还是专门引的山泉水。
贺瑞言这么观察了半晌,觉得这庄园也不过如此,怎么就这么金贵,注册个会员还得验资。
他不耐烦地低头看表,时针已经指到10,大哥还迟迟不见人影。
“大哥还没到吗?要不要我去接他?”
一边的随行秘书笑着答:“贺董临时有工作,二少稍安勿躁。”
贺瑞言只好按下烦躁耐着性子继续等。
这一等直接等到了十二点。
秘书接了个电话匆匆出门,回来后看着贺瑞言歉意地说:“贺董那边的工作有些棘手,让您明天晚上九点再过来。”
贺瑞言闻言一肚子火,可对着董事办的秘书,他只得咬咬牙挤出个笑,心里安慰自己,大哥和他不一样,万一是真有急事也说不准。
谁知,第二天他仍旧等到了十二点,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天天九点来十二点走,连贺含章的影子都没见着。
终于在第六天,贺瑞言提了两箱茅台找上方荔明,才知道贺董今晚在庄园有个接待。
“方总,这下总能见着我哥了吧。”连续几天的干等让贺瑞言眼眶下挂了两个硕大的黑圆圈,不是熬夜熬的,存粹是怕得罪了大哥。
“哎呀二少您说什么呢。”方荔明毫不客气地接过酒,依旧笑眯眯地,“贺董确实忙。”
贺瑞言黑着脸,懒得和这小狐狸多说,得了消息晚上也只得开车去庄园等着。
路上又背了一遍工作报告,在四楼的包间等到凌晨一点半,终于看见贺含章推门进来。
贺瑞言已经困得不想说话,看见大哥依旧起身拉开上首的座位,曲着身叫一声大哥。
贺含章随意地应了一声,落座后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继续看。
贺瑞言没敢打扰他,贺含章一身灰西装挑不出错,今晚的接待他也有所耳闻,美国的商务部助理部长雷奥多,主管国际经贸,这次是私人行程,为了这次的会见望潮董事办准备了半年。
“我还以为今天又见不到大哥了。”贺瑞言尝试打破尴尬的氛围。
谁知贺含章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反倒是秘书笑着说:“雷奥多先生没有熬夜的习惯,所以今天结束的早。”
凌晨一点半还早?!
贺瑞言几欲吐血,可脸上依旧温文尔雅。
终于,等贺含章翻完那厚厚的一沓文件,秘书接过后先行离开,贺含章的视线终于第一次落在自己弟弟身上。
“收购后续工作进展的如何?”
一句话直指工作重点,贺瑞言再困也不敢打马虎眼,连忙规规矩矩地答了起来,一边观察着端坐上首的大哥,说到重点还拿出自己早准备好的文件递过去。
“……这就是近期开展的全部内容,小弟刚上任,有不足之处还请大哥多提点。”
贺含章翻着那份文件,脸上没有表情。
贺瑞言忐忑中,听见他哥开口了。
“你考虑的很周全,可惜这份周全终归是差了一点。”贺瑞言还来不及高兴,听见贺含章淡淡补充了一句。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贺瑞言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
上首的男人扔来一份报告后错开视线,仿佛懒得多看他一眼。
“自己看。”
贺瑞言惊疑不定,手指用力扯开文件夹,封面几个大字——无创产前基因检测。
窗外响起一声炸雷。
雷阵雨要来了。
检测报告姓名那一栏写着两个字:王妍。
“大哥!我不知道!这绝对……”贺瑞言青筋暴起,身后的凳脚和木地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两个选择。”
“一,你自己解决,然后和她断干净。”
贺瑞言咽了咽口水:“大哥,这毕竟是我的孩子……我下不了手……”
闻言贺含章居然点了点头,接着说出备选方案。
“二,我来解决,你会以经理的身份去美国主管分区总运营。”贺瑞言盯着大哥的领结,仿佛聆听审判。
“五年后再回国。”
那天晚上,贺瑞言没有做出选择。
与心里承受着惊涛骇浪的贺瑞言相比,赵元鹿回来后是顺风顺水,宁静且自在。
表演临近,她接口排练从静园搬了出去,贺玉英说着不放心,让李舒容跟着一起搬了。
离开静园的那天,她收拾出的箱子不过一个,比起来时,没添什么东西。
她租住的地方是卫冉介绍的,离沪宁歌剧院三站地铁,是个安静的老小区,通常这种地方会被贺瑞言列为低端住宅,可他最近忙着事业,赵元鹿的事情早抛到八百里外了。
赵元鹿每天背着那个黄色毛绒小包,装着李姝容榨的各种奇奇怪怪的营养果蔬汁,过着每天练舞睡觉看看电影,偶尔去楼上卫冉家蹭饭的安逸日子。
生活里的一切仿佛回到读大学的时候,只是多了一样“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