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头的新年过得很隆重，年年都是红绸锦缎，莺歌燕燕，各个司部上上下下都忙起来，筹备着这场一年一度的盛会。

尤其是后宫，更是热闹的紧。

皇后娘娘临产，坤宁宫的人又要着手布置年间的东西，饶是新派了许多宫女来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尤其是掌事的时玉姑娘和庄嬷嬷，盯着手底下人做事更是一刻都耽误不得。

明知华这个新年都陪着皇后娘娘在宫里头过，真是还有几天便要产子了，整个坤宁宫都紧张的不行。

也许是明夫人实在是照顾的太好，所以林琅根本没事干，所以还是经常跑去国子监帮周玦打探。

他把要革制的事情瞒的很好，除了林琅一个也没告诉，预备在年后万事俱备之时上表奏折，正式提案。

这天汴京第一次下了大雪，绵绵密密地连续下了两天，堆积了不浅的厚度。宫人们纷纷叫苦连天，日夜赶工要扫去地面的积雪，方便主子们日常行走。

时玉把下人们吩咐下去后，回宫内发现明知华还在检查生产要用的被子剪刀什么的，没样都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夫人，这些东西之前太医都准备的好好的送来的，不会有问题的。”时玉走过去行了个礼，温和着打趣道。

明知华嘴里絮絮叨叨的：“哎呀我这不是、紧张嘛，二娘还有几日就要生了，这些最基本的东西最容易出问题，也最容易出问题。”

说罢还补充道：“时玉，这夫人生产都是鬼门关走一遭，幸而官家体恤，后宫里尚无其他妃嫔，没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肠子，少了些危险，不过咱们还是得当十分十的心。”

时玉微蹲应道：“是，夫人，奴婢一定谨记夫人教诲。”

这一点林琅之前也想过，赵砚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之一就是在林霁诞下皇嗣之前不招纳妃嫔，最大程度地保证了她的安全，也尽量保全了自己的孩子。

所幸这一段时间所有人的重心都放在中宫身上，没人注意到他们已经大事将成。

周玦暗中已经和官家商量过此事，并调查过裴中轩借职位中饱私囊的事情，手握实证自然想什么时候把他打下来就什么时候打，不急于一时。

恰如林琅所说，裴中轩在这次改制起到的最大作用应该是杀鸡儆猴的鸡。

各自相安无事过了几日后，中宫突然传出一声嚎叫，众人如同鼠蚁闻到了糖霜般朝坤宁宫内汇集，打水的打水，请太医的请太医，乱作一团，又按照计划般井然有序。

赵砚本来焦头烂额地在崇汇殿内批阅奏折，一遇年关事情就格外的多，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一听闻皇后临盆，立马二头合一，步履匆匆既慌乱又高兴又忐忑地坐着轿子往后宫去。

寒风凌烈的冬日，门外的风像刀子一样刮着，接生婆子和太医却都在里头忙得大汗淋漓，躺在床上的林霁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嚎叫声一阵盖过一阵，一会猛烈，一会又衰弱下去。

赵砚隔着一层珠链坐在外厅，手攥得发白，每一声喊叫都揪住他的心口，让他担心。

正在焦灼之时，里头的宋太医突然拨开珠链，神色慌张跌跌撞撞道：“官家、官家，娘娘她生不出来……微臣现在想要为娘娘施针，请官家允准。”

“快、快去！”赵砚大手一挥，催促道。

几个太医合力救治，大家都知道这是有些难产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一刻不敢松懈。

赵砚手里捻着佛珠，一颗一颗数着。他本不是很信佛的人，却在此刻内心无比虔诚，“嘀嗒嘀嗒”佛珠碰撞，却比不上心跳声猛烈。

窗边又飘进来雪花，伴随着嘶嘶的风声，和一道啼鸣——

“哇——”

“恭喜官家，是个皇子！”

稳婆抱着孩子从帐内出来，满脸欣喜的堆笑着，把孩子赶紧送到了赵砚面前。

赵砚示意她抱着，一路小跑到早已精疲力竭的林霁身边，声音颤抖道：“二娘，我们的孩子，你快看看。”

林霁撑着力气歪头，看着稳婆怀中小小的婴儿，羽睫微颤，一滴泪水滴落到发鬓之中，笑道：“还请官家赐名。”

赵砚闹钟思绪万千，望着天外飞雪，缓缓道：“这孩子伴随着风雪而来，瑞雪兆丰年，便名赵瑞，如何？”

“赵瑞……瑞儿，好，瑞儿。”

林霁歪着头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呢喃着，身上却早已没了力气，眼皮耷拉着，没一会便困晕了过去。

次日，中宫诞下嫡长子的消息便随着新年的瑞雪传遍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众生喜乐，欢庆着这个日子。

漫天飞雪中，周玦穿着狐皮袍子，在周府门口看着来来回回的百姓，眼底的意味一眼望不到底，笑道：

“日子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