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苍凌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眉眼间氤氲,“皇上所言,臣亦以为是。”
“那徐将军猜测下,这顶凤冠,如今在何人手上?”
“皇上与皇后娘娘恩爱两不疑,此冠必然在娘娘千岁宫中。”他回道。
李长乾笑意更甚,并未回答,他走回到案前,状似不经意间“徐将军可知,鹣鹣这种动物,一生只能一目一翼,缱绻非常,有次朕打猎路上经过燕地外的四十里地的江河镇,燕军骑兵误杀了一只,另一只你猜如何了?”
徐苍凌藏在宽大的袍子后的拳骨微微锁紧,李长乾睥睨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接着说:“另一只,便呜咽一声,哀鸣遍野,死了。”
“朕见此状便回头赏了那个骑兵一百军鞭,堂堂男儿竟也受不住,朕也叫他哀鸣了三天三夜,在血泊中朕在他耳边说道,朕若是余下的那只,便是拼尽全力,也要啄瞎他的一只眼睛,或是,叫他此生受尽折磨。”
李长乾沉声道:“徐将军跪着作甚,起来便是。”
徐苍凌缓缓地站了起来,跪了许久,李长乾敲了敲玉案,田四便快步前来,为那个白玉杯沏上新茶。
“徐将军,你说朕做得对吗?”他触碰到白玉杯温热的气息。
徐苍凌拱手:“皇上是英明之主。”
“错,你该说朕滥杀无辜,教下无德,视人命如草芥。”李长乾字字敲入地下,却并未动怒。
田四心中不断打着鼓点,皇上越来越阴晴不定,徐苍凌不识好歹,方才下了他的面子,若是明白人现如今他也能美言几句,现在换了徐苍凌,他就没那么好心了。
徐苍凌并未慌,“皇上做事自然有皇上的道理,臣不敢妄揣圣意。”
李长乾闲庭信步那双凤眼却并未放过徐苍凌任何神情,“今夜你就在沙陵渡口候着,魏净直若有不测,他断胳膊也好丢了腿也罢,命还在,你便助他去往永州。”
徐苍凌心中咯噔一下,“臣亲眼看见魏大人……的尸首。”
李长乾笑道:“徐将军方才振振有词的为臣之道,此时忘得一干二净啊。”
徐苍凌知他已然动怒,便不好再说,起身告退,径直走了出去,李长乾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思索。
田四眼珠一转,在李长乾一旁道:“陛下恕老奴多言,老奴想来徐将军还当如今是少帝当政,陛下心胸宽阔,倒是徐将军仗着与您少时的情分,惹您不快。”
李长乾并不出声,田四只当他默许了,田四默默看了一眼,便发现李长乾平日里穿常服便会戴着的木簪不见了,接着问道:“陛下,奴才瞧您今日并未戴着木簪,奴才去寝殿找来,您平日里瞧见木簪就会喜笑颜开。”
李长乾冷眼扫了扫他,田四顿时战栗不止,怪他多嘴,上次陛下训斥他就是因为木簪,他又来触陛下霉头,真是八条命不够,他是活腻味了。
李长乾起身,淡淡地说道:“舌头是用来说人话的,不中用的话那便割掉。”后又回头警告道:“田四,若让朕再听到你在背后妄论朝政,污蔑朝臣,那些往日的情谊便烟消云散,你离身首异处之日也就不晚了。”
田四冷汗浸湿了里衣,他的确是仗着自己是孟皇后赐给还为皇子的李长乾才往日行事便放纵了些,李长乾为诚王时,对于他不加多过问,他渐渐忘了身份。
他的牙齿不断地打颤,而如今,李长乾是上位者,是大邺的皇帝,是篡了皇侄位的冷血藩王,他忘了李长乾骨子里是除了那位是谁也不在乎的,包括那两位留着他血脉的皇子,而这样的人,动怒后,就不简简单单是赶尽杀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