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师非常好,他让我坐下来也做那数学试卷。
我一看这试卷,一共有五道数学题,全是大题,正好里面有三角函数题。于是就认真地做起题来。
等到六个人都做完了,老师就当场批改评分。结果让这个老师大吃一惊,他问我:“你是哪个高中毕业的?”
我说了我的学历,老先生更惊讶了,连连说:“了不起,了不起!”
他又问我是怎么复习备考的,我如实告诉了他。
老先生对那五个高中生说:“你们在高中是怎么学习的?你们的数学成绩竟比这个初中生差那么远!”
接着,他宣布了成绩。这五道题都是压轴的难题,每道题20分。
他们五个高中生都没及格,有两个学生一道题也没做出来。
我做对了四道半,得了90分。
老先生对我说:“好好复习,你肯定考得上!”
老先生的话给了我极大的鼓励,也增强了我的信心。我学习的劲头也更高了,也更拼命了!
我本来想,同村的久号是高中生,成绩在学校名列前茅,高中数学我可以向他讨教。
九号虽然报了名,但老大要他出工嫌工分,还不准他和我接触。老大还到我家骂了我一次,说我害得九号少嫌了好多工分。于是,我的想法落空了。
我按照自己制订的学习计划,一步一步艰难地攻击前进。一个概念,就是一座碉堡;一个定理,就是一道战壕;一个公式,就是一片地雷阵。每一道例题,我都仔细琢磨;每一道习题,我都精心解答;每一道难题,我都反复推敲。终于,我按计划学完了全部预定学习内容。
12月6日上午,我来到了镇中学高考考场。我们这个考场共设16个考室,每个考室30名考生。
看考场时,遇上了镇中学教导主任的儿子蔡洪生,他也参加今年的高考。
我们早就认识,他约我在考场旁边的学生宿舍里住,这里离考场近。于是我俩就在一间学生宿舍里住下来了。
一住下来,我们就开始讨论备考的问题了。
他选报的是理科,我们讨论的话题就只有数学和政治了。
他是高中生,数学特别好,我们讨论高考数学题会考些什么,我俩都猜测今年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届,数学题不会很难。
我们还具体讨论了几个比较典型的数学题。
也巧,我们讨论过的一道数学题竟是高考数学试卷上的一道原题。我俩都猜测今年政治考试的重点是时事政治,于是一起把我国近一年来的重大政治事件作了一个系统的梳理。
考试时一打开政治试卷,我就惊喜地看到,所有试题的内容我们都讨论过。
晚上,我俩都睡不着。白天我们只是在讨论数学和政治,我说,也讨论一下语文吧。
于是我们就讨论了一下作文会怎么出题,我俩都觉得自己作文没什么问题,管他出什么题都不怕。
正好他的书包里有一本《成语辞典》,我说,反正睡不着,我们来背成语吧,看谁背得多。
规定按词条原文背,不准错一个字。各背完一个成语就互相考查,我背的时候,他拿着《成语辞典》对照;他背的时候,我拿着《成语辞典》对照。
我们都背了20个成语,夜已很深了,也有点睡意了,这才躺下睡觉。
我俩真是好运气,第二天语文试题中有一道题就是成语解释,考题中的四个成语都是我们背过的。
我现在还能背。如其中的“纲举目张”:语出郑玄《诗谱序》,等等。我是原文默写上去的。
第二天,1977年12月上午。我的高考正式开考了。
首先考语文,作文题是《学雷锋的故事》。我想,这题目太简单,很容易落俗套,大多数考生会这么写的,我一定不能这么写。记叙文一定要构思巧妙,情节曲折,描写生动,细节精彩。
我看了一下借来的手表,还有一个小时,时间很充裕。于是我就开始构思,在草稿纸上画思路图,竟记了时间。
忽然,监考老师说:“还有最后15分钟。”我一看手表,我的手表停了,上面显示的时间没变。不能再构思了,也不能按构思写的太曲折了。
我马上动笔开始写:
学雷锋的故事
哗哗哗!大雨下了一整夜都没有停。小明从床上一轱辘爬起来,大喊了一声:“糟糕!”(开头)
┄┄(正文)
老奶奶亲切地抚摸着小明的头说:“你们真是雷锋式的好孩子啊!(结尾)
写完了,刚好700多字。铃声也响了。
晚上和洪生谈语文考试的情况,他说:“我的作文是编了一个故事。”我说:“我也是编了一个故事。”他说:“写作文就是要会编啊!哈哈!”“编得像真的就行啊!哈哈!”我们都大笑起来。
考数学了。上初中时,最喜欢考数学了,而此时走进考场,却有一点忐忑。打开试卷一浏览,前面的题60分,基本上是初中数学的内容,后面两道大题,一题20分。一道是解指数方程,一道是画函数图像,是高中数学的内容。于是心里有底了,就埋头做起题来。
进考场就没抬过头,也没有观察过同考室的考生,直到全部考完我都没看过同考室有哪些人。我做完前面的基础题时,抬了一下头,我吃了一大惊,人都走光了,他们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全考室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看到我抬起头了,监考老师走到我的面前,笑着对我说:“你看看旁边的,都是白卷。别着急,慢慢做,还有一半时间。这个考场可能只有你能考上了。”
考完数学后,与洪生对答案,他说我后面两道题可能做得不完全对。
历史和地理是合卷,考的都是基本常识,太简单。我很顺利地做完了,估算了一下,差不多可以得满分。
考完后,到宿舍清理东西,洪生和他弟弟勤生也来了,他弟弟勤生是应届生,也参加这次高考了,他住在家里。勤生说:“我要是和你们住在一起就好了,可以多考好多分。”
这一年,他兄弟两个都考取了,洪生上了武汉大学,勤生上了华中工学院,也就是后来的华中科技大学。现在这兄弟俩都在美国。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心里仍然难以平静。我不断地问自己:“我真的参加高考了吗?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吗?”
仿佛这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而我随时都可能从梦中惊醒。
我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一阵疼痛袭来,这才让我确信这并不是一场梦。
我真的参加了高考,那个曾经做过好多次的梦,如今竟然成为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