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们村这风俗现在没有了,因为以前一百多人的村子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了,都进城了。
我们村要是有人考上了大学,每家每户都会送红鸡蛋,哪怕是关系不怎么好的有点过节的也会送。这是村里的传统,也是对知识和人才的尊重。红鸡蛋象征着吉祥和祝福,代表着全村人对考上大学的孩子的期望和鼓励。
再想想看,孩子被学校开除了,不仅是丢人丢面子,严重的是断了孩子读书的路,这就等于毁了孩子的前途,破灭了全家的希望。
所以,这仇就结得深了!
仇家的报复,也就一个接一个的来了。
他们在村里散布谣言,说我们家的坏话,还故意找我们家的麻烦。
我们家的鸡被人偷了,我们家种的菜也被偷了,我们家养的狗也失踪了,父亲怀疑是他们干的,但又没有证据,只能忍气吞声。
父亲刚回农村,对农活尚不熟悉,村小队出于照顾,安排他做挂面。
这活儿相对轻松,每月还有两块钱的补助,在当时可算是个难得的好差事。村里人对我们家的这份善意,起初让我们倍感温暖。
父亲本就是个能干之人,动手能力极强。
父亲做的挂面,口感劲道,样式规整,村里人尝过之后,无不夸赞。
然而,也就是和那几家结仇后不久的一天,父亲像往常一样做面,却发现面怎么也扯不上面架,一扯就断。
父亲满心疑惑,反复检查制作流程,却怎么也找不出原因。
接下来的一连三天,皆是如此,这让父亲心急如焚。
没想到,问题的根源,竟出在父亲新收的徒弟身上。
小队长见父亲一人忙碌,便给他派了个帮手,而这个徒弟,正是被学校开除回家的古又木。
古又木见到父亲,满脸赔笑,一口一个道歉,直说之前打人的行为实在不应该,还信誓旦旦地表示,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
平日里,父亲和完面要洗手,他立刻端来倒好热水的洗脸盆,父亲刚洗完,他又马上递上热毛巾,那热情周到的模样,仿佛真的改过自新。
面做坏了,他也在一旁表现出焦急万分的样子,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安慰父亲的话。
父亲是个认真的人,为了解决面做坏的问题,他特地跑到后面村子,向一位经验丰富的做挂面老师傅请教。
老师傅听了父亲的描述,思索片刻后说道,从正常操作流程来看,父亲的做法并无差错,但若有人存心搞鬼,那面就很容易出问题。
父亲赶忙追问如何搞鬼,老师傅告诉他,只需在明矾上动点手脚,面就必定会做坏。
做面的作坊里只有父亲和古又木两人,谁有机会动手脚,不言而喻。
当父亲质问古又木时,他却矢口否认,一脸无辜。
小队长本就是古又木的叔,自然偏袒自家侄子,说道:“我家又木对你那么好,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你可别冤枉好人。”
小队长召集队里的干部开了个会,会后便找到父亲,严肃地说:“你一连三天把面做丢了,给村里造成了不小的损失,现在村里人意见很大。从今天起,你就别做面了,到队里干农活去吧。”
这个古又木,从小就聪明伶俐,可惜心思并未用在正道上。
瘫子爹曾与村里几位长辈谈论村里的孩子,大家都一致认为我和古又木最为聪明。
但谈及谁将来更有出息时,却产生了分歧。瘫子爹觉得我将来更有发展,而那几位长辈却认为我过于老实,没什么心计,不如古又木灵活,他们更看好古又木。
后来,古又木伙同村里几个人,竟干起了盗卖别人刚下葬棺材的勾当,结果被别村的人当场捉住,狠狠揍了一顿,差点丢了性命。古又木在四十岁不到的时候,就染上了一种怪病,不久便去世了。
当时,古又木顺理成章地替代了父亲,成为了做面师傅。
而父亲,则不得不开始干起农活。
父亲对那些带有技术性的农活不擅长,可这类农活,如操作犁耙等,相对轻松,无需耗费太多体力。
于是,父亲只能去干挑粪挑土、背水车之类的重活。
每次看到父亲疲惫地回到家,身上满是汗水和泥土,我和母亲都心疼不已。
村里的不公之事还不止于此。村干部在夜里偷偷私分粮食,却独独落下我们家、瘫子爹家、药铺爹家这几家。
这个秘密,还是几十年后“四苕大”告诉我们家的。
在那个粮食短缺的年代,村里干部半夜私分粮食,已然成了一种普遍现象。
他们不仅夜里私分粮食,还会在半夜偷偷用队里的粮食煮大米饭吃。
那时,我们家一年到头,很难吃上一顿干饭,只有在来贵客或是逢年过节时,才能尝到干饭的滋味。村里其他缺粮的家庭,大多也是如此。
有一天深夜,村里干部正在古又木家煮大米饭,住他家旁边的“鼻子老大”听到了动静。
“鼻子老大”悄悄起床,潜入古又木家,正巧饭刚做好。
只见她毫不犹豫地揪了一把鼻涕甩到饭锅里。
干部们见状,顿时傻了眼,谁也不敢再吃这锅饭。
“鼻子老大”却毫不客气,端起一大锅白米饭就回了家。
从那以后,“鼻子老大”便有了“鼻子”这个绰号,村里人都这么叫她,同辈的喊她“鼻子姐”,晚辈则叫她“鼻子婶”。因为她是我的太祖母辈,所以我叫她“鼻子老大”。
这个笑话也说明当时粮食有多么紧张。
“鼻子老大”家人口众多,也是个严重缺粮的家庭,后来全家搬到了梁子湖边的一个农场。
后来,我的弟弟妹妹多了,成了缺粮户,经常被刁难,差不多月月被“停称”。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更大、更多、更凶狠的报复,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