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裴容青只能眼睁睁看着兵马司把人带走,甚至连他都要去接受问询。
“你怎么想的?放到大理寺查难道会比兵马司不靠谱吗?”跟着回去的路上,裴容青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沈怀珠低声道,“刚才我注意到,他的刀和以前追杀过我的人所用的刀一模一样,都有个莲花图案。”
大约知道对方的身份,突然又听到这番话,裴容青大吃一惊。
他问:“你确定?”
“九成。”
裴容青望向被押解在前的陌生男子,眸光幽深,没有再出声。
倒是非要跟来的陆清执,一脸晦气地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裴容青装作没听见。
“无耻。”陆清执骂道。
到五城兵马司,按照正常流程走完,由兵马司的人审讯。
裴容青身份不一般,自然不能当作寻常纠纷看待,陆鸿还算良善,留他在会客的茶室。凭着沈怀珠的控告,那个恃刀行凶的男子被送进审讯室录口供。
“她留下,在这问。”
陆鸿要带走沈怀珠问询时,一直微笑示人的陆清执突然开口。
“陆主簿?”
此时此刻,陆鸿真正开始对眼前的女子产生好奇心。裴容青打小生得俊俏,小小年纪引得一堆小女孩喜欢,都爱和他玩。然而他却不喜欢,一味躲着她们。
直到现在,陆鸿都没见过他对哪位女子青眼相待。
除了今晚,眼前的这位。
陆清执是他的人,代表着他的态度。而他的态度显而易见。
“听家父提起,你曾为他治过腿,在下十分感激。”当着其他人的面,陆鸿毫不避讳地提起父亲。
他的父亲不是旁人,正是裴容青地亲舅舅,内阁首辅陆恕英。
两人是表兄弟。
沈怀珠正因这点,才选择把这桩案子交给兵马司。
表兄弟不假,不和多年也是真。自从裴容青当年之事,几乎亲族断绝。虽然同朝为官,但陆鸿和裴容青几乎是水火不容的地步。
提起过节,没人比他们两个之间更多。
“能为陆首辅看诊是民女的荣幸。”
寒暄过,陆鸿切入正题,“你可认识那个男子?”
沈怀珠摇头,“不曾见过。”
“那你可与人有过纠纷?”
沈怀珠瞥了正呷了一口茶的男子,又摇了摇头,“没有。”
这般举动落入陆鸿眼底,他又继续问道,“沈姑娘非是玉京人氏吧?怎么会和裴大人相识?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裴容青依旧低头研究手里的茶,时不时叹一句,“这茶可真涩口,兵马司的人口味独特。”
陆清执不理睬他,一味地摇手里的折扇。
沈怀珠反问,“这和案子有关系?”
“自然。毕竟裴大人也牵涉其中,我总该知道你们之间是何关系,才好斟酌判断。”
置身事外半晌,裴容青终于说道,“萍水相逢,不熟。”
陆鸿斜睨了他一眼,显然不信,“沈姑娘,你说。”
“不熟,萍水相逢。”一模一样的答案。
陆鸿发笑,“裴容青是个什么性子,我了解得很。若你二人当真只是萍水相逢,他就肯护着你,那就只有一个答案。”
“他对你一见倾心。”
万万没料到陆鸿会扯到这事上来,沈怀珠毫无防备,纵然再冷静,也禁不住这般猜测的巨大冲击,不由咳嗽了一声来缓解尴尬。
“陆大人不要信口胡言,民女清白女儿家,受不起这样的猜疑。”
不远处,裴容青飞来一记眼刀,“陆指挥使就是这样审讯的?本官没时间陪你胡闹。”
就连好脾气笑嘻嘻的陆清执也面带不悦,摇扇子的手顿住。鹅黄色的蜡梅花枝间,氤氲着显眼的墨水团,原本清丽素雅的画作毁于一旦。
偏偏陆清执视若珍宝。
沈怀珠也注意到扇面,那股奇怪的感觉又袭来,蔓延四肢百骸,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隐隐的,薄雾轻纱般捉摸不透。
这时门外传来匆促脚步声,一个吏目在陆鸿耳边低语了几句又很快退下。
陆鸿的脸色登时变得尤为凝重。
紧接着传来断断续续的吵嚷声,徐子纾在一众吏目象征性的拦截下闯了进来。他面色苍苍,衣衫凌乱,衣袍下摆还有几处撕裂的痕迹。
神色哀伤地望着沈怀珠,轻声道:“不必查了,人是徐家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