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监视你,你早就出不去了!”他怒气冲冲朝我喊话,突然拉远距离不知冲谁骂了句滚,又凑近隔着手机警告我:“你最好今晚——”
【最晚九点给我到家。】他锲而不舍用微信给我打字发门禁时间。
我把消息删了,开启免打扰模式,眼不见心不烦往闹市走。
我约了戚潇潇出来吃饭,她是我高三同班同学,大学又同在一个城市,缘分不浅,交情……也就那样。我俩关系太复杂,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楚。
她在A市城中村租房子住,写文求生,靠着不知道多少的稿费养着一年几万的房租,她若是不靠我救济,她活不下去。当然我不养她,我也早活不下去了。我习惯了,不知道她习不习惯……
我一般月末约她地铁站见,今天才二十号出头……
戚潇潇很好认,带着厚重金属眼镜,眼周暗沉,鼻梁被压得有着很深的印迹,眼睛无神,走路上永远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一副活得很有负罪感的高中生模样或者哲学家模样。
这会儿天色还亮,但已经接近晚高峰,人流熙熙攘攘。我一眼看到了穿一身黑的戚潇潇,招呼她过来。
她慢吞吞挪过来,有气无力问我为什么围着围巾。
呵呵。
我俩杵在拥挤的地铁站口,算是两个没人在意的异类。她油头垢面,还穿着夏季著名“名牌”运动短衣短裤,吸溜着拖鞋;我浑身裹成粽子不露一丁点皮肤,带着口罩,围着笨重的冬季红围巾。
我没回她,我俩见面一般说话也不到上百字。我像往常一样领她出去,她看我走路艰难,上前搀我一把。我咬了咬嘴皮,最终也没解释,和她同步调走出地铁。
我照例带她去超市买些必用吃食,她挑的最多的永远是成袋泡面,我拿出来几包她放进去几包,因为便宜……我按自己的计划给她选新鲜酸奶,搭配速食肉类,选点新鲜水果,又放点零食。然后叫外卖将这些粮草先行送回她出租屋。
我又带她去她极其抗拒的女装店挑几身衣服,她也只有在销售员连连夸赞下是开心的。这一丁点的开心就够了,能支撑她活一段时间。
我俩逛完就站在繁荣闹市街口,看A市华灯初上的夜景。我俩立在路灯口,身旁是一块钱一个的饰品流动摊贩在叫卖。头顶高楼大厦霓虹灯庞然变换,不知道谁家大小姐大少爷喜结良缘,展示牌土里土气祝福99。
戚潇潇问我过年回不回平云市。
“你回我就回。”我想到了高三班主任,理应过年回家看看他。不过我没家,如果戚潇潇不回,我也没有要回去的欲望,大概也只会给老师打个电话说些祝福之类的。
“我不太想回。”她眼泪渐渐被泪花糊住,但整个人没什么表情。
“你还缺钱不?”
她轻微遥遥头。“谢了。”
我知道她的窝囊性子,她会回去的。北漂不容易,她从小镇挤出来已经费尽全力了,揣着逆流而上的勇气,却有着漏船载酒的运气,做着心高气傲的梦。
我俩也没多少共同语言,聊不上几句话。我带她往小吃街走,正值周末,那里烟火气浓郁,人多也热闹。美食玲琅满目,但戚潇潇永远都只吃麻辣烫,因为便宜……
我俩逛闹街什么也不买,但什么都看,每次一定要把街头走到尽头再走回去。路两旁是各种服装店,路上是各种卖儿童气球的和猫猫狗狗兔子小乌龟的。
我看戚潇潇手里太空,太方便她胡思乱想,就卖一个青蛙气球让她攥着,顺便让商贩老板找我几张纸币,放在和流浪狗睡在一起的乞丐碗里。
我把两张十元放进去,后面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夹张百元大钞压我钱上。
“闵总?”
“又不是工作日,别叫我这么疏离嘛小弈。”
他穿着休闲的卫衣卫裤,带上来一副横梁细黑框眼睛,双手抱拳朝我打趣,心情倒是十分放松。
戚潇潇察觉到这边动静,拿着气球凑近我身边不知所措望着我。
“这位是?”闵让挑了挑眉,一脸探究露出笑意。
“哦,这是我上司,闵总。”我把她从身后往前拉一拉。
“这是我…”
“同事。”/“妹妹。”
……
我嘴角僵住了,戚潇潇说话从来紧张到不过脑子,让她扯谎一定露馅。
闵让笑了出来,悠悠绕绕的声音清朗带了点吊儿郎当,歪头调侃,“妹妹同事啊。”
他长得好看,放大街上任意对谁这样一笑都觉得是在放电,可戚潇潇不同,她紧张到根本不会看人,眼睛永远朝着地下盯。
我把戚潇潇往身后拉一拉,低声细语劝她别紧张,然后对着闵让礼貌带笑解释:“就是妹妹。我同乡,高中同学一起来A市北漂来的。”
闵让眼里的笑意已经冷了下来意味不明,只是盯着我说话:“平云的啊?我也算半个平云人呢,这么说妹妹我也是你同乡啊。”
“闵总一个人在这里逛街吗?”我企图扯开话题,客客气气问他。他与这里格格不入,也很难想象一个人来小摊贩云集的地方干什么来。
“是啊。”他又眯起眼睛歪头对我笑,“不过我不是一个人,我弟弟也在这里,也带出来让你看看吧?”
闵让始终盯着我,说着说着笑意逐渐放肆,我心头一紧。
“陆琛,过来,看看遇见谁了?”
我看见远处的身影延迟一秒后才慢悠悠转过来,看见我后眸子一深。他穿着休闲的白衣,带着鸭舌帽,手里收起无人机遥控器,盯着我一步步走来。
“陆、陆总。”
“你脖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