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山镇四通八达,是往来客商必经之路,因而人员繁杂,交通便利,水陆陆路均可通行。在这里逃跑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锦郎,天色尚早,我也好久未曾抚琴了,不如弹一曲给你听可好?”看见华梨落如此主动,黎锦自然是乐意之至。当初他就是先被华梨落的琴音所引,而后才起了占有之心。看她今日如此温驯主动,黎锦心中暗爽,今夜大概就可抱得美人归了,也不枉自己为她“守身如玉”这许多日。
“莫要只瞧着我,好几个音都弹错了,锦郎还是喝酒吧。”女子面胜桃花,羞怯怯地捂嘴娇笑,递过去手边的一杯清酒。酒色清冽,香气氤氲,直扑口鼻。“啧,好酒,许久未曾吃过这般香甜的酒了。想来是加了梨儿女儿香的缘故才能这般沁人心脾啊!”
“你快坐下听曲吧,休要混说了。”挡住他伸过来的手,华梨落眼带秋波,又奏完一曲。琴音已无,她胸腔中的跳动声却一声更盛一声。“…锦郎?锦郎…黎锦?”凑近他轻轻唤了两声,又推了推他的胳膊,看他依旧没反应,华梨落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
“十四,你家主人喝醉了,我去找些醒酒药来,你先照看着。”
“华姑娘,要不你留下照顾主人,醒酒药我去找吧。”
“还要找些一会儿我们要用的东西,十四你一个孤家寡人,应该不懂吧?”虽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不少猪跑了。黎十四当即便明白那一会儿要用的东西是个什么用法,爆了个大红脸,无需再解释就进去了。
在门外悄悄听了一会儿,确认没什么异常后,华梨落快步走出了这客栈。
月色清朗,正好为她照清这远行的路,她深吸一口气未多作停留就朝拴马的地方跑去。这是她前几日偷偷藏好的马,虽然骑得还不大熟练,但比她双脚跑必然是快多了,也不会像马车那般招摇。只是天大地大,她却还未想好要去哪里。行至城门口的岔路处,马儿呼哧着在原地踏步,黎锦是要一路北上的,北方必然去不得。南方是他们一路而来的,也不想再回去。那就朝西走吧,总会有落脚点的。
“驾!”寂寥的夜色里,一声短喝穿透夜色,她毅然决然地纵马向前,如瀑青丝飞飞扬扬地洒在身后,是说不出的轻松与自在。
一鼓作气行至天色拂晓时,华梨落才终于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在路边随意找了个茶摊,要了一碗热茶同一碗热汤面。呼噜噜下肚些汤汤水水,赶路一夜的疲倦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姑娘可吃饱了?要不要再来点儿包子,刚蒸出来的。”华梨落约莫是这小茶摊的第一个客人,当时包子还没出笼,便只要了汤面。现下虽然已吃饱了,但闻着包子的香气还真是馋了。“那就来一笼吧,闻着真香。我吃两个,剩下的带着路上吃。”
“来喽,姑娘你尝尝。不是老婆子吹,我这小茶摊虽不起眼,但这包子可是远近闻名呐。”热腾腾的白气氤氲着老婆婆的脸,随着她的靠近,扑面而来香气的愈发使人垂涎欲滴。
“…嗯,真的好吃,里头还浸着肉汤儿呢。”一口下去肉馅儿的香气已盈满口腔,咀嚼时既有弹牙的劲道,又有面皮的喧软,真真是唇齿留香。
“好吃就好,我儿子也最喜欢吃我蒸的包子了。”皱纹在眼角炸开,她一边揉着面一边笑着扭头看过来。“那您儿子呢?”
“他,跟着我家老头子去西边打仗了。听说仗打赢了,可他俩却一直没回来。我就等啊等啊,一年,两年,三年,一直没等到。估计是死了,可没有尸首,我总觉得他们还活着。所以就在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开了这茶摊,继续等着。”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平静地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没有悲苦,没有凄惨,只是平静。
“婆婆您辛苦了,照顾好自己,我走了。”安慰的话婆婆应该不缺,她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默默放下一块儿银锭,又将包子用油纸包好,准备上路。
“姑娘你小心啊,一个人在外,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饭要吃热的,冷了要添衣。”婆婆依旧面带笑意,只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朝她叮嘱道。
“婆婆,你可知道他们当初打仗的地方?”
“我记得,苏克沙。”
“好,谢谢婆婆。”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华梨落骑着马继续向前,只是这次有了明确的方向。
接连赶了几天路,再加上简单的易容,华梨落早已不复前几日的娇美模样。她穿着粗布麻衣,头发凌乱,脸上也黑一块黄一块的。此时已天色渐晚,她却还没找到歇脚的地方,只得生了一团火,艰难地嚼着手里的胡饼。风声水声虫鸣声混杂交织,虽有些吵闹,但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华姑娘”
!!!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华梨落冷冷怔住,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呼吸。刹那间风停水止,连虫鸣都弱不可闻,只剩她嘣嘣的心跳声
“华姑娘,请随我回去吧。”脚步声渐近,即使已经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了,她却依旧倔强着不愿转身。沙沙,沙沙,沙沙,来寻她的黎十四只得走到她面前。
“请随我回去吧。”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头看向这里的第二人。黎十四还是那个黎十四,只是脸上多了三四道疤痕,看着像病入膏肓般憔悴。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若是非要带我走,就带走我的尸体吧。”又咬了一口饼,却哽在喉咙中,怎么都咽不下去。
“华姑娘,你是…打定主意不回去了?”
盯着他的眼睛起身,华梨落死死咬着牙,“对,绝不回去,即使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