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实是不大体面的。
可她实在没法了。
若是今日不一口气问个明白,待姨娘想通了她可能会做的事,那往后便再也不能从姨娘这处撬出什么有用信息来了。
姜岁欢恳切地观察着陆姨娘的表情,希望自己的直白发问莫要刺伤姨娘。
按本朝保守的风气来说,若是寻常人家的大户女遭晚辈这样盘问,都是会恼怒的。
可陆姨娘身心早已麻木。
长幼尊卑,羞耻之心什么的,早自姜家被灭族那天起,到自己被强纳入国公府供人亵玩后。
就浑然不知为何物了。
陆姨娘似乎说累了,扶着桌台坐下了软榻,才继续强撑着口气,娓娓道,“说来也是我运道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当年被掳到一偏远庵堂之时,便被第一位所侍的男子给圈养了起来。后来你父亲倒台,我被强纳入镇国公府后,来的,也只有他一人… …”
“连带着将你从教坊司中救出来之事,也是我求他办的… …”
多么可笑,圈禁自己随意狎弄的恶人,却在某种意义上也成了自己的“救赎”。
最后,连自己被落罪的家人,也是靠那“恶人”救出来的。
这么些年磋磨下来,陆姨娘早已分不清善恶是非了。
她甚至开始觉得,伦理纲常,真伪善恶都已不重要了。
眼下的日子能过得舒坦,能为自己与重视的人争得一些好处,那算是“过得不错”了。
故而看到姜岁欢这般无名无份地跟了薛适,她也不觉荒唐。
甚至觉得有个这般位高权重的人疼着外甥女,也算是极佳的归宿。
说到官位权势,陆姨娘眉头一拧,“说起来,我直至今日也不曾得知那男子的真实身份。只知凌氏对他是颇为敬重的,想是那人在朝堂上也有些权力。“
“凌氏这些年靠着四处献掳良家女子,中饱私囊了不少好处。不知她母家那位表姐能这么快从婕妤登上皇后之位,是否也有那些尼庵常客相助的手笔在。“
想到这儿,陆姨娘总算是清醒了过来,情绪也稳定了些。
颇有些后悔自己竟与外甥女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
她实在太怕年轻人会冲动行事了, “岁欢,你现下知道她们背后站着谁了吧。莫要傻到以卵击石啊。”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姜岁欢愈发坚决的眼神。
陆姨娘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
她旋即晃动了下身体,眼底发黑,直呼坏事。
*
两个大丫鬟休养了几日,臀上的伤还未好全,又轮值着来伺候姜岁欢了。
雪影在给房内香炉续香时,时不时地就朝窗边的方位撇两眼。
她们养伤的几日,姜岁欢不知从何处得来了一只灰鸽,这两日都亲手喂着食。
那鸟儿倒也乖巧,白日里就放养在屋子里。
未关笼子,不拴链子,也不跑。
任她挠头摸羽的,很是亲人。
姜岁欢自然注意到了丫鬟们投来的眼神,她微微侧过去身子,手中不知捣鼓了些什么,那灰鸽竟扑腾着翅膀,一会儿就不见了踪迹。
雪影稀奇道,“呀,怎得这会儿飞走了。“
姜岁欢笑了笑,似是对这鸽子的离去一点儿都不遗憾,“我如何能管的住鸟禽何时扇膀子,它想走,便走了。“
“对了,薛适他… …这几日怎么未见薛大人过来我这处。”
许是觉得丫鬟对灰鸽的关注太多,姜岁欢立马调转话题,提到了薛适。
果然,一提到那位的动向,丫鬟就瞬间变了脸色,开始替他找补,“大人他… …这几日公事缠身,实在抽不出空来探望表小姐。”
姜岁欢颇有深意地扫过雪影慌张的小脸。
谎话,若真是公事缠身,何须这般遮遮掩掩的,早就大方相告了。
这般含糊其辞,怕是这几日身侧都有佳人相陪。
丫鬟怕说出来会惹自己伤心吃味,才编了个公务繁忙的由头。
但姜岁欢根本不在乎这些来自男人的虚假荣宠。
她向丫鬟问起薛适动向,也只是怕他会突然出现,坏了自己的精心筹备
姜岁欢捻起琉璃盘中的糕点,放进嘴里咬了一小口。
“这月下旬,我记得安国寺又要开坛唱法了吧。”
“… …”
霜华隐有察觉姜岁欢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但她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见她面上仍是那副安静恬适的样子,霜华便按下心中疑虑,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甩甩头,起身洒扫一旁的箱柜去了。
只留姜岁欢一人在椅背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