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微妙而紧张的对峙时刻,一个略显瘦弱的身影,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从花店的里间走了出来
是温言絮
她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怯生生的模样,鼻尖那颗小小的痣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当她看到花店内剑拔弩张的氛围,尤其是注意到姜曼昙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时,脚步明显一顿,端着咖啡的手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低下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快步走到姜曼昙身边,将咖啡轻轻放在她手边,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道:“曼昙……你的……咖啡……”
姜曼昙看都没看她一眼,注意力依旧全部集中在洛听荷身上
温言絮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无视,只是默默地退到一旁,眼神却不自觉地在姜曼昙和苏月溪、洛听荷之间游移,带着一丝担忧与不易察觉的……失落
苏月溪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狐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而洛听荷,则将这微妙的一幕尽收眼底,心中那份刚刚升起的、对“放下执念”的向往,再次被一种莫名的烦躁与不安所取代
她不明白苏月溪带她来这里的用意,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忍受姜曼昙这毫不掩饰的敌意。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越是挣扎,便被缠绕得越紧
最终,洛听荷无法再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她找了个借口,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花店
当晚,洛听荷独自一人回到旧校舍的密室
白日里在花店所经历的那一幕,如同梦魇般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姜曼昙那充满了占有欲与敌意的眼神,苏月溪那暧昧不明的态度,以及温言絮那欲言又止的落寞……一切都让她感到心烦意乱
她拿起冰冷的铜铃簪,试图从中汲取一丝力量,一丝能够让她重新坚定的力量
就在这时,铜铃簪上,忽然泛起了一阵微弱的幽光
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如同穿越了万古洪荒,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洛听荷,汝之心,乱了。”
是清河天君的声音!
洛听荷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握紧了铜铃簪。
“苏月溪……苏凝颜的转世……其妖狐媚术,已臻化境。汝竟为其表象所迷,几欲动摇道心,弃守天命,实乃大错!”
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与一丝失望的痛惜。
“妖狐之性,狡诈多变,惯会以情爱为饵,玩弄人心。汝所见之温柔,所感之亲昵,皆为其迷惑汝之手段!汝若沉溺其中,便是万劫不复!”
“想想汝之先祖,想想洛氏世代背负之血海深仇!想想那无数因妖狐祸世而枉死之苍生!汝之使命,乃是诛杀妖狐,匡扶正道,岂能因一时之念而功亏一篑?!”
清河天君的低语,如同最锋利的尖刀,一句句,一声声,狠狠剜刮着洛听荷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苏月溪在她心中好不容易播下的那一点点怀疑与动摇的种子,瞬间被这股强大的意志洪流无情碾碎。
那些关于轮回的悲伤画面,那些苏月溪眼中的痛苦与绝望,此刻在清河天君的“解读”下,都变成了妖狐为了逃避天谴而精心设计的“苦肉计”与“魅惑之术”
“汝所见之轮回,亦不过是妖狐为乱汝心神所设之幻象!莫要被其迷惑!”
“诛妖之日已近,天命所归,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汝当坚定道心,排除万难,完成汝之宿命!这不仅是为了天下苍生,更是为了……汝与她之间,那早已注定的……了结!”
“了结……”洛听荷喃喃自语,眼神中的那一丝清明与动摇,逐渐被一种被强行灌输的、冰冷的“坚定”所取代。
她重新看向地面上那闪烁着幽光的诛妖大阵,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有痛苦,有挣扎,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是……弟子明白了。”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密室,或者说,对着手中的铜铃簪,低声回应,声音沙哑而干涩,“弟子……绝不会辜负天君的期望,绝不会……再被妖狐所迷惑。”
那刚刚升起的一丝放下执念的念头,就这样,被无情地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密室内的烛火,在无形的夜风中摇曳不定,将洛听荷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显得格外孤寂,也格外……可悲
她以为自己重新找回了“方向”,却不知,自己只是在名为“宿命”的泥沼中,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