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问:“你为什么执着于让别人拜你为师?”
“执着?不,这不是执着。”少年有理有据,“他人拜我为师,我将我会的东西教给他人,这不是合乎道理吗?”
陆行舟说:“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习其道也,学其言语。①师父师父,为师为父,师父和弟子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你虽然传授了他人本事,但大可以让他人用别的方式报答你,何必非得让别人拜你为师?何况我听你前天举的例子,你教了他人后就拍拍屁股走人,很多人你之后都不会再碰到了,几天的缘分如此短暂,你也根本没将他们放在心上,这算是什么师父?”
少年想了想,说:“相逢一见太匆匆,校内繁花几度红。厚谊常存魂梦里,深恩永志我心中。②谁说要长长久久地陪伴,才能当他人的师父?几天的缘分也是缘分,我当过他们的师父,这件事就值得他们记一辈子了。”
这人真是自恋,不过他确实也有自恋的资本。陆行舟问:“好吧,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他们愿意拜你为师,说明你们一拍即合,彼此都高兴。可是我不愿意,所以哪怕我勉强应了,也是强扭的瓜,强扭的瓜不甜,你明白吧?”
少年点头:“你要是不愿意,就不要让我教你,我不喜欢强迫人。”
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老成,这么欠揍呢,陆行舟望着少年,突然问:“你这两天是不是都在等我?”
少年立即否认:“我没有。”
“是吗?那为什么我一找你,你就出现了?”
“我只是刚好路过!”
“这说明我们有缘分。”陆行舟肯定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③你可以当我的师父,我也可以当你的师父,两相抵消,我们就不用喊彼此师父了。”
“你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少年很不客气地问。
陆行舟打了个响指:“你瞧瞧,你讲话多没礼貌,我可以教你语言的艺术。”
少年冷冰冰道:“不需要。”
陆行舟问:“你是不是没朋友?”
少年:“……”
“你这脾性,恐怕很少有人能受得了吧。”陆行舟觉得少年就是没有朋友,“这样吧,我不当你的弟子,我当你的朋友,你也当我的朋友。朋友之间应该互帮互助,你帮我这一回,好不好?”
少年不吭声,似乎在思考。
陆行舟觉得有戏,继续央求:“好不好——”
少年抬眸:“互帮互助?”
陆行舟猛一点头:“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你亲我一口。”
“好……啊?”陆行舟瞪大眼睛,“啊?”
少年挑了挑眉,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陆行舟说:“你有病吧。”
少年说:“我前不久确实生过病,但已经好了,现在没病了。”
陆行舟:“……”这少年的脑回路怎么这么奇怪。
“为什么要我亲你?”陆行舟决定问清楚原因,他冷静下来,觉得亲少年一口,比拜少年为师要划算些,不过是个小孩。他以前还经常亲两岁的表侄子呢,不只是他,每个人都喜欢亲白白嫩嫩的表侄子。
少年说:“我看爹娘喜欢这么亲,难道这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吗?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陆行舟问:“……他们经常在你面前亲对方?”
少年说:“嗯。”
陆行舟想,少年的爹娘倒是不怎么顾及少年的存在,他还没见过他父母在他面前亲呢。
陆行舟确认道:“我亲你一口,你就教我钓鱼,是吧?”
少年淡淡道:“我不会骗你。你若信不过我……”
“信得过信得过。”陆行舟才不能放走少年,这可是他完成任务的希望啊,“就是……亲脸可以吧?”
少年莫名其妙地看着陆行舟:“本来就是亲脸,你以为是什么?”
陆行舟忽感羞愧,原来不对劲的人是他自己?他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用视死如归的气势说:“来吧。”
“你来。”
“哦……哦,是哦。”
陆行舟走近两步,站在少年的左侧,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他一口,虽然速度很快,但他也咂摸出了感觉——这人的脸嫩得像白豆腐,不输他两岁的表侄子。
少年垂眸寻思,眼睫如蝶翼轻颤,顷刻后他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也不好玩嘛,感觉跟我用手指戳脸差不多。”
陆行舟:“……”敢情少年是用他来做对照实验?
“嗯嗯,一点也不好玩,现在可以教我钓鱼了吗?”陆行舟始终牢记目标。
“可以。”
“等等,认识几天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陆行舟,陆地的陆,‘柳花飞入正行舟’④的行舟。”
“我叫宁归柏。宁死不屈的宁,归去来兮的归,柏树的柏。”
很奇妙的是,因为一个名字,眼前的人变得具体起来,宁归柏,陆行舟咀嚼着这个名字,心想还挺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