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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蒙蒙的黑云从天边逼近,携着呼啸而来的风,粗暴地撩动着树叶发出缭乱的声响。云暮低垂,将无边的天空吞噬,大雨骤然倾泻,檐上的燕子匆然回了巢,庭中的侍从们也都跑进了廊下。
“这刚刚还挺好的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了。”
座上妇人穿着雍容华贵,她两鬓虽已掺了几缕银白的发丝,但举手投足间仍是当年风韵,如今在晚辈面前,还多添了份和蔼慈祥。“钰冰也来了这么长时日了。今日本想与你们兄弟二人说说话,却不料这好端端地突然下起了雨。赏荷怕是不成了,委屈些便在屋中用膳吧。”
南钰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起身揖礼道:“到府上多日,未曾拜见伯母,乃是钰冰的不是。”
“快坐下,伯母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妇人招了招手,“兰姨,告诉丫头们把菜端上来吧。”
南钰冰清早收到要去战家主母那里用午饭的消息,这伯母正是清芳的母亲。他思量片刻已料到此行目的,早在进门时便发觉坐在一侧的战清溪默然不语。果不其然,寒暄几句之后就入了正题。
“你和清溪的年岁早该谈婚论嫁了,伯母有个侄子像你们一般年纪时娃娃都满地跑了,”妇人使了眼色屏退下人,“钰冰,那云千娴你与她相处可好?”
“不怕伯母笑话,钰冰暂时没有成亲的想法。云小姐很好,钰冰不敢高攀。”南钰冰笑道。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云老爷可都已经收了你们南家的定亲聘礼了……”
“什么!”南钰冰惊得登时站起,出口打断。他一时惊讶于事情发展如此之快,一时气愤于轻易被旁人定了终身。他压下怒气,稍作镇定,缓缓坐下道,“可是,我并不知晓此事。”
在重门的叠影里,还有一个人的身形晃了晃。
“儿女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兄没告诉你也不奇怪。况且你父兄的眼光也不会错,人家姑娘也同意,这不挺好的吗?”
“我并无此意,我会修书请父亲退了亲事。”南钰冰严肃答。
“瞧着孩子,又在说胡话了。”妇人斜了斜眼,假意嗔道,“你和清溪呆久了,怎的和他一样的倔?”
南钰冰心里的怒气无处泻出,索性低下头匆匆扒了几口饭后便起身道别,“伯母恕罪,钰冰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了。”
他躬身退了几步,转身出了门。
南钰冰刚踏出门,一旁一直不语的战清溪也起身揖礼,“孩儿也先告退了。”随后转身离去。
“外头还下着雨呢……”上座妇人见两人匆然离去,“啪”一声将筷子摔在桌上,愤愤道,“瞎了眼了……”
从屏风后转出一个仆侍忙上前为妇人抚背顺气,“妇人切莫动气。”
“南家的事自是轮不到我插手,可这孩子也不该如此不知礼数,”妇人端庄慈祥的态度消失殆尽,只剩下满面的刁钻,“你再看看那战清溪,目无尊长,这是什么态度啊,啊?”
“大公子这脾气,不是连老爷也没办法?”兰姨安抚道。
“我费尽口舌为他们好,反倒惹一身不是?”妇人拍拍心口,“我这饭也吃不下去了,你拿下去给丫头们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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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冰!”
“清溪。”南钰冰回头,原是战清溪追过来。大雨瓢泼,他无法回去,只好先与飞年顺着回廊到了百步远拐角的亭子中等候。
“我知道你的心情,”战清溪伸手支着廊柱,“我也因为这事与父亲闹了不快,这才拦住了他的聘贴。你,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打算修书父兄,请他们退了亲事。”
“若是伯父不同意呢?”战清溪担忧反问。
“那我就离开,”南钰冰负手远望。雨水倾落如幕,在阴暗的天空的映照下,远处的亭台楼阁似乎都被晕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教人看不真切。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战清溪叹道,“你不如我,我和我爹闹上几次,事情就解决了。”
南钰冰仿佛没有听见战清溪的话,继续自言道,“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南钰冰转身看向战清溪,“你放心,我会处理明白的。”
他的怒气已经消散,他的眼神坚定,里面是对前路美好的憧憬。
“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直接说就好。”战清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