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寻醒了。
向寻还记得在飞机上做了那么久以来第一个清晰的梦,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初中,汪肆艳就走在前面,长发随着脚步摆动。
向寻开口叫汪肆艳的名字,她回头的瞬间笑着,却放开了两人牵着的手。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缓缓睁开了眼睛。
头顶的灯没开,他的半张脸被阳光照着,眉眼柔和清秀,窗外正掠过一片白云,阳光透过它,如同拥有实体,纵身一跃会稳稳落进一片柔软。
“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吗,我给你说那边雪可好看了。”
邻座的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讨论假期去哪儿玩,语气难掩兴奋。
雪,向寻从来没和别人一起看过雪,唯一一次看雪是他在东北读书,十点多放学了一出教学楼,眼前白茫茫一片,路灯照到的地方黄黄的。空气冷冽,他踩着雪嘎吱嘎吱地走到湖边站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以后应该有机会了吧,向寻心想。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也挺可怜的,这么多年了身边都没有一个好朋友。
爷爷在他小时候走丢了,爸爸一直在找他,爸爸一提到爷爷就变得很奇怪,明明可以一个人奔走,却固执地把向寻带上,向寻只好一直转学。
最后爸爸在中国西南部的一个县城找到了爷爷,他决定在这儿定居,向寻这次就是去和他们会合。
窗外的景色从大都市鳞次栉比的建筑变成层层叠叠的青山,青山上还笼罩了一层雾。
航程也就三个小时,下了飞机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出租车司机早在停车场等着了,爸爸算准时间,向寻一上车他就打来电话。
“小子!”爸爸听上去兴高采烈的。
“爸,干嘛,我在车上,你也是够准时的。”
爸爸简单问了几句向寻的情况,剩下的内容全是关于爷爷如何想他的孙子。
司机听到对面热切的语气,习惯性想聊几句,他操着一口乡音浓浓的普通话,“诶,你们高中娃儿不是现在还在上课吗?”
“我回家看我爷爷。”向寻简略地回答了句无关紧要的话,“爸,我挂了,到学校再打给你。”
他根本不想和这个中年男人多聊,果断挂了电话。
他打开社交软件,发现自己被移出了班群,踢他出群的人正是班长,向寻在之前学校的几个月一心都在学习上,一点儿也不和别人交际,回回考试都是全年级前五,班里第一。
班长看不惯他故作清高的样子,又嫉妒他的成绩,这次找到理由就迫不及待把他踢出班群。
向寻班里无论老师同学的联系方式谁也没加,这下他成了“孤家寡人”了。
司机聊那一句嫌不够,还要拉着向寻聊,向寻果断装睡,带着耳机紧紧闭着眼什么也不回答。
司机看他睡着了,便也不再多说话,调低了车载DJ音乐。到学校门口,司机贴心地叫他醒醒,向寻发挥自己演技眯着睁开眼,打哈欠,实际上他想了两个小时的事情。
司机从后备箱把行李拿出来,他看着学校的校门,不住地夸赞:“哎呀,你这个娃儿肯定读书行啊,一中是这点的重点中学,好好学哦。”
向寻报之以假笑,口头答应着行行行,脚底跑得飞快,头也不回。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在门口朝他挥手,脸上满是挤出来的笑容,说不准这人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向寻猜那就是爸爸嘴里整个县战功显赫的班主任。
班主任一上来就亲昵地搂住向寻,说:“这就是我们大城市来的学霸,以后你就是我们班的一份子了。你可以叫我老张,现在呢先去宿舍把东西收拾好,你爸爸应该和你说了住宿的手续。我们班教室在六楼最角落,班号620。宿舍你直走向右拐就看到了,去吧,我在教室门口等你。”
班主任说话间充满如鱼得水的风度,社会地位和资历让他一直处于支配者地位,自信又不自满的威严如同笑面虎。
笑面虎的工作看上去也不是很轻松,头发稀疏而花白,啤酒肚像孕中期的妇女。
“好。”向寻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去寝室的路不算长,爸爸早给他发过所有关于新学校的注意事项:住宿要先去宿舍一楼的安保室登记领水卡,学校不能带手机,不可以谈恋爱,熄灯后不能用台灯学习和洗漱,以及一系列听上去很离谱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