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秒,男人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凌煦和于潇,“你们就是小昱提起过的员工吧?凌煦,于潇?快来坐下,当自己家一样。”
谢昱回过头,示意凌煦坐在自己身旁的位置上,于潇也跟着坐在了凌煦旁边。二人分别送出了准备好的礼物,谢父笑呵呵地收下后,凌煦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他认出了这种木头是他凌厉明家饭桌的用材,是从非洲运来的,小小一块就要六位数。
大家随意聊了几句,凌煦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主位上的男人,虽然他的表情很慈祥,但依旧看得出前半生在商场上打拼的凌厉。最后等到主位上的谢父拿起筷子,众人才纷纷动起了筷子。
“于潇啊,今年多大了?”谢母看向于潇,甜甜地问道。
“今年24岁了。”
谢母又将目光投向正对面的谢昱,“这还是小昱第一次带女孩回家呢。”
于潇似乎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但凌煦没看到她的表情,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忍不住看向了谢昱的方向。
谢昱的眉头难以察觉地微微蹙起,继而又换上了微笑,“妈,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也不小了,该找女朋友了。”
“我暂时还没那个方面的打算,我现在要好好工作。”
谢父爽朗地大笑着,“不愧是我的儿子。”说着转头对谢母说,“年轻人嘛不急,现在正是打拼的年纪。”
谢母也没再说,笑着跳过了这个话题。
谢昱的家庭氛围是在温暖?炉上咕噜冒泡的?锅,?家你?筷我?筷地夹着螃蟹。凌煦只是默不作声地吃着饭,仿佛一个局外人。
于潇轻轻碰了碰凌煦的胳膊,低声问道,“想不想出去抽根烟?”
凌煦点了点头,轻轻地站起身来,跟众人说他和于潇姐出去透透气。
二人站着花圃边上,北京的夜空总是雾霭朦胧,天空的尽头也被晕染得边际模糊。于潇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带着盖子的烟灰缸,示意凌煦把烟灰弹这里面。
“真漂亮啊,我舍不得把烟灰弹在这些花上。”
凌煦明白于潇言外之意,她不是舍不得弹烟灰,她是想家了。
“小煦,你刚刚怎么都不说话,是有点尴尬吗?”
凌煦点了点头,“总觉得我像个局外人。”他看着眼前的烟丝缓缓上升,最后融入了黑暗中,就像那一刻的温馨,仿佛是偷来的,最终还是要撒手还回去。其实凌煦不害怕?身泥泞,他早就不害怕这些了,儿童时期的?事也被更沉重的取代。他害怕的是什么?是怕回想以往的时候才惊觉,眼前所遇到的柔软的鲜活的人们,都变成了破碎的泥偶,脑袋跟翅膀都被鹅卵石敲打冲击,只剩下碎片残骸。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早就没有回头的道路了,但仍忍不住想念啊,他从不停止想念,因为如果他都不去想了,还有谁会去呢?没有人了。
尽管现在遇到的人都鲜活地站在自己的生活里,凌煦有时候会感到空前的孤独。这种孤独跟怀念像雨点一样渗进他的身体,谈不上痛苦,只是冷而已。就像湿润的棉袄套在身上,穿上也冷,脱下也冷。
“是啊,除了阿姨试图给我和谢总拉红线,我倒是很羡慕这种气氛。如果能多待一会儿,也算是赚了。”于潇说着吐了口烟,她似乎比凌煦更乐观些。
抽完烟后,于潇拿出香水给两个人都喷了喷,说别让人家闻到烟味。
回到座位上后,谢家人又跟凌煦时不时地聊了几句,最后大家都说吃得很饱了,谢父说了些“新年快乐,很开心和你们吃年夜饭,想留宿就留宿不想留宿回家一定要注意安全”之类的话才站起身上楼。
凌煦看着谢父离开的背影,注意到谢父后脑勺上有个突兀的疤痕,尽管被头发遮住,但他还是隐隐约约地看出来了。
凌煦和于潇忙着阿姨洗完碗收拾完桌子扫完了地,拿起随身物品走到了微微敞开的大门口,他推开门。谢昱背对着他,身着黑色的毛衣,周围是大片花丛。尽管天气已经很冷了,他周身却似乎氤氲着潮湿的水汽画面像柔焦镜头的电影。
凌煦在门边没出声,内心不禁想多看他一会儿,用人眼留住这一幕安静的画面。
谢昱从托盘中拿起把精致的金色剪刀,咔嚓一声,将开得正盛的那朵花连枝剪下,又拿起一个喷雾,将玫瑰喷成了蓝色。最后将花放在了手中的托盘上。
谢昱转过身,看到凌煦站在大门处一言不发,抬了抬手招他过来。
凌煦走近,下一瞬谢昱拿起了托盘上的花,递给了他。
“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