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现在成了孤儿了。”
小D似乎也愣了几秒,对话框里的省略号一直跳动。最后说什么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我一直在这里要撑住之类的话。凌煦看着屏幕上一个个冒出的字,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小D如此长篇大论了。
不过AI似乎觉得这些话有些苍白无力,最后又补上一句。
“你不是孤儿,我愿意做你的家人。”
这一整句话被小D加粗了。
凌煦笑了,这一天天的净听笑话了。先是他爸死了遗嘱里一个字没提到他,现在AI又说要做他的家人。一个AI怎么做人类的家人,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凌煦问,“你有感情吗?”
小D回答得很快,“我对你有感情,这点毋庸置疑。”
“那你想要人类的实体吗?”
省略号跳动了几秒,小D说,“如果你需要,我想。”
凌煦看着这个回答,内心嗤笑自己竟然在问一个AI这种问题。是不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搞出了发疯的前兆。
屏幕上方弹出了一条邮件信息。凌煦点开看,是他在伦敦报的其中一所大学发来的offer。他记得他当初报了五所大学,于是翻了翻这些天的未读邮件,除去刚刚收到的和一些垃圾邮件,还有整整四封offer静静地在他邮箱里躺着。
他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开始收拾Justin寄来的行李。出租屋不破败,也不算好,一个人住够了。他现在需要省点钱,以后他就一个人了,又没有收入。收拾到最后发现一个行李的最底下有一个信封,凌煦拆开,是几张来自伦敦的明信片,Justin狂放的字体组成了一封前言不搭后语的信,看得出这是Justin在很难过思维混乱的时候写的。最后是一张他们的合照,凌煦记得那是他和Justin第一次出去吃饭,Justin带了个拍立得,请路人给他们摁下了快门。照片上的他没有表情,四六分的碎发落在额前,他是冷白皮,但拍立得的曝光显得他的皮肤甚至有些苍白,就像他好像早就死了一样。但他记得他那天晚上应该是开心的。
其实凌煦当时挂完电话后,立马给Justin打了笔钱,当作撬锁费邮费和感谢费,国际银行转账需要几个工作日,所以他之后发了张转账截图给对方。但又过了几天,他收到了Justin原封不动给他打回来的钱。
凌煦攥着明信片和照片,抬头看向窗外。
今夜无雨,四周的高楼大厦挡住了夜空,他看不到今晚的夏夜有没有星星。
那天他做了个梦。
梦里下着雪,沉沉的,密密的,仿佛整片天地都被封进了这场无尽的冰冷之中。他跌倒,后背猛地撞上什么,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柱蔓延。他低头,看到那是一块墓碑,刻着凌厉明的名字,碑前的花早已枯萎,残破的花瓣散落在积雪里,被一层新落的雪轻轻掩埋。
刹那间,他像是疯了,手指颤抖着,一遍遍挥开墓碑上的积雪,动作近乎病态地执拗。可雪片一刻不停地飘落,覆盖,又覆盖,像一只无形的手,反复地将那些名字压回深冬的沉默里。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指尖冻得失去知觉,却仍旧固执地同落雪对抗。
最终,他疲惫地伏在墓碑上,额头贴着冰冷的石面,像是在向某种荒谬的现实妥协。无意间,他看到了旁边整整齐齐排列的墓碑,一块接着一块,仿佛某种精心策划的仪式,静静地宣告着什么。
他站起身,撑着膝盖,逐一看向那些刻字。
他的母亲,他的继母,凌阳……他们的名字整齐地排列着,墓碑前摆放着枯萎的花束,安静得像是早就等着他来。
凌煦的意识逐渐模糊,连绝望都变得不再清晰。他只是麻木地扫视着这些墓碑,眼神空洞而漠然,直到最后一块墓碑映入眼帘——
上面刻着他的名字。
他停住了,指尖微微颤动,喉咙发干,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他的墓碑前,没有花。
凌煦后知后觉地感到悲伤正剧烈袭来,但是他没有哭。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喉咙发出了轻微的笑声,似乎是在嘲笑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