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雁书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赫连渊只看到陆雁书一个决绝的后脑勺,他张了张嘴,想给陆雁书说些什么,可是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不知从何说起。
外头都是巡逻的士兵。
他随便抓了一个将士,想问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可那将士上下一打量他,一句话也不说,转头走了。
赫连渊知道,他是匈奴人,并不受汉人的待见,他们已经打了好多年的仗了,怎么可能说休战就化干戈为玉帛呢。
他知道的,汉人士兵对他们匈奴人都是嗤之以鼻的,远远的看见他们,都是用不屑的眼神打量,等他们走远了,甚至还会嘻嘻笑闹,指指点点的看不上他们。
陆雁书看似对他客客气气的,估计也只是为了维持表面的体面罢了,毕竟他也是一营统帅。
一想到他对陆雁书掏心掏肺的,但是陆雁书却对他虚情假意,表里不一,他就一阵失落。
垂头丧气的将乌召白拉到马圈,本想喂点吃的给乌召白,可还没有等乌召白靠近,马圈里的战马都开始甩头、喷息的躁动起来,拒绝着乌召白的靠近。
赫连渊“哼”了一声,将乌召白拴到院子后头的门柱上,又从马圈旁边的草料房子里,抱出了几大捧干草,他想了想,又从马槽旁的一个大瓷缸里舀出一大瓢麦麸,故意拿到那群战马面前,凑到他们的鼻子下面。
战马以为陌生人是给他添料来的,一改将才的暴躁状态,一个个的,都凑到这边来。
赫连渊在战马即将伸出舌头要舔到瓢里的东西的时候,一收手,一脸坏像,嘴里得意道:“嘿!就不给!”
然后一个浮夸的转身,大摇大摆的将手里的麦麸,全洒在了乌召白的草料上。
远远的一甩臂,将手里的瓢扔到了缸里。
赫连渊拍了拍手上的麦麸皮,摇着头,没意思的叹了口气,摸着乌召白的头,叹息道:“乌召白,咱们在这里可不受欢迎啊,你好好吃,多吃点,晚上的时候让他们好看,让他们不待见我们。”
屋墙之外临时搭建的戍楼上,陆雁书将赫连渊的所作所为全看在眼里。
向武在她身后抱怨:“头儿,你看他,全是来玩闹的,那里像个将军。”
陆雁书看着赫连渊百无聊赖的将乌召白脖子上乱掉的鬃毛理顺,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又从乌召白嘴下的干草里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一脸的不开心。
陆雁书对着同样一脸不开心的向武说道:“他是左贤王长子,此人虽然不经世故,敝聪塞明,恣意妄为。但身手矫健,力道刚猛,身强如虎,体貌如牛,你斗不过他,少惹他!”
向武更不屑了:“枉有一身力气,北蛮子!”
赫连渊远远的就看到戍楼上的陆雁书,一下站了起来,朝着他摇了摇手,确定好方向以后,朝着他跑了过去。
陆雁书看着赫连渊步履轻快的穿过门洞,几步攀上戍楼。
他盯着陆雁书,眼里是比天边将将升起的启明星还要亮的光:“原来你在这里呀!”
身后的向武挪到他身边,凑到他肩膀底下紧紧挨着,一脸要较量的样子:
“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我们将军可是要忧虑剿匪的事情,不像有的人,胸无点墨,只知道跑马玩乐。”
赫连渊也不生气,只在向武还未梳起的发髻上摸了一把,只把向武摸的张牙舞爪。
他兴冲冲的给陆雁书说道:“我可以帮忙的!”
陆雁书神色平静的看着赫连渊。
赫连渊怕他不信,赶紧又补了一句:“真的,我也想去。”
这是汉军的行动,他赫连渊要是没有经过陆雁书随军出战,这才真是违反了军规。
他巴巴的瞅着陆雁书,只希望他能点一下头。
但是陆雁书什么也没有说,下楼去了。
向武对着他摇头晃脑做了个鬼脸,紧随其后。
赫连渊在主帅帐中小寐了一会子,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个士卒端着漆盘,半弯着腰站在他面前。
赫连渊瞟了一眼漆盘里的东西,有肉。
他心想:“陆雁书还算有点良心。”
他也没客气,端起碗就吃,边吃边问:“你们校尉呢?”
士卒不言语,只等着他吃完饭将碗收了,也不走,只站在他旁边看着他。
赫连渊要是不知道这士卒是来监视自己的,那他就是天子第一号大傻瓜。
他站起来,严肃了面庞,居高临下的看着的看着这个士卒。
“你觉得你能阻挡得了我?”
那士卒后退一步,半弯起腰,说道:“不敢,校尉有句话让我带到,她说"我以礼待之,望公亦然。"”
赫连渊什么也不想听,眼睛一闭,又躺倒了。
子时,外间马嘶人沸,他也没起来去看,只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好像是美梦被人打扰。
士卒仔细辨别这匈奴人是否是真的睡着了,但见他再无动作,松了一口,辑坐于案几前,他想起自己问校尉的话。
“将军,要是北蛮子阻拦不住,硬是要走呢?”
“那便让他走吧。”
他支着耳朵听外间的声音,人声静了,马声也远了。
将想回头看卧榻侧睡的人,哪知脖颈传来剧痛,人便没了意识。
赫连渊支起腰身,紧了紧皮毛镶边的袖口:“凭你也想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