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再次相对。
电光石火之见。
一个波澜不惊慢慢移开。
一个惊慌失措避之唯恐不急。
仪式结束后,汉军执旗手将汉军的军旗插满场地,离场之时,赫连渊再次偷眼打量那个小个子士兵。
只见那人手中银枪一挽,利落的翻身上马,身后赤红的披风在残阳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双腿一夹马腹,匆匆离去,马儿所过之出,带出一溜烟儿灰尘。
赫连渊撇了撇嘴,心里暗道:“个子小,架子倒是不小。”
他牵了乌召白,慢悠悠的往帐篷走去。
他是被左贤王临时派来驻守边地的,比大军晚到两月余,伊始,他对这里充满了好奇了,每日清晨,早早的骑了乌召白漫山遍野的跑马。
可月余下来,他便对这里没了兴趣,这里的野兔野鸡没有匈奴的肥美,这里的草原没有匈奴的广阔,这里的天空没有匈奴的瓦蓝,就连这里的人也都没意思的打紧。
乌召白低头喝了一会子水,便开始吃河里还泛着些许绿意的草尖,赫连渊索性也不管它,将缰绳绕在乌召白身上,拍了拍它的脖子,示意它随意。
自己跳到河中的巨石上,盘腿坐下,望着河中自己的倒影发起呆来。
忽地,只听“叮”的一声,一颗小石子将他水中的倒影打破成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溅起的水将他额间的头发打湿,他恼了,一下子从石头上跳起来,正要骂人。
一看是赫连耀和一脸幸灾乐祸的站在河边傻笑。
赫连渊没好气,复又盘腿坐下。
赫连耀和跳到他对面的石头上,看着垂头丧气的赫连渊问道:“阿牟山,你怎么了?最近怎么垂头丧气的?汉匈停战你不开心吗?我们终于不用打仗了。”
赫连渊擦着额上滑下来的水,嘴里嘟囔:“开心,只是觉得无聊。”
“无聊?这里可比匈奴有意思多了。”
赫连渊抬头看他,一副“你确定?”的样子。
赫连耀和神秘兮兮道:“真的,我不骗你,晚些时候有国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赫连渊眼里出现的光又没有了:“汉人的宴会,更没意思。”
话是这么说,可是赫连渊还是抱着丢丢的希望,期待着汉人的国宴。
晚些时候,月上柳梢头,疏勒河已是天幕低垂,夜色渐渐袭来,沙坡坪上传来阵阵狼嚎。
国宴早已备好,只等主帅到来,便可开始。
赫连渊早就饿的嗷嗷待哺,不等汉军征远大将军发话,已经抓起面前的案几上一块烤的焦黄的羊肉吃起来。
得到上位左贤王的一记刀眼,他也不怕,将手中的肉放下来,却是不停的咀嚼着嘴里的。
他边嚼边点着头,心里想着:汉人没意思,可汉人的肉烤的还是不错,不知肉里加了什么东西,嚼到后面居然有丝丝甘甜,一口吞下了,这美妙的味道在嘴里久久不愿散去。
赫连渊没心思听大将军说了些什么,心里想,无非就是和平如何,友军如何,感谢帝恩这种官话,他的心思全在案几上的肉上面。
等大将军说完话,大家都举着酒杯站了起来,赫连渊早就迫不及待了,主帅不举杯,谁敢举杯,这是军中的规矩。
他也举起酒杯,朝着主位拱了拱手,一口气喝下杯中酒。
身心一下子都舒畅了,他抖了抖肩膀,这几天积压在心中的郁结才慢慢消散。
赫连耀和凑近他道:“怎么样?这国宴不错吧。”
赫连渊又灌了一口酒,心道:这酒虽然比不上匈奴的马奶酒,但是好在够烈,一口下去,身子都暖和不少。
他抿了抿嘴上的酒渍,环顾了一下周遭人来人往。
没点头也没摇头。
赫连耀和又道:“待会还有好戏,你且等着吧。”
还不等赫连渊再问,赫连耀和已经一脸神秘兮兮的坐下饮酒吃肉去了。
赫连渊无所事事,左顾右盼,看着烤好的牛羊肉一盘一盘的摆在各位将军的桌上,一坛一坛的烈酒倒在空了的酒碗里。
赫连渊吃了一只羊羔腿,两盘羊肉,又美美的喝了一坛烈酒,酒足饭饱,正抬头赏月呢。
忽听宴席后头的鼓声和人声越来越大。
他往后头看去,离主宴不远的空地上围满了士兵,哪里光线暗淡,只是人人脸上满是兴奋,人群时不时发出叫喊声。
“那里在做什么?”
赫连耀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起身道:“好戏,走!过去看看去!”
赫连渊仰头将酒杯里的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跟上赫连耀和的脚步。
他们穿过来来往往的人流,挤进人群里。
原来这是一个半丈来高的擂台,上面有一个匈奴士兵和汉国士兵正在切磋武艺。
赫连渊眼里放光,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打斗的两人。
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间,赫连渊往对面一看,便瞧见了一个人。
那人抱臂而立,面上依然是那个碍事的面巾,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赫连渊心里一惊:原来他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