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她自己哭累了就会停下的。”
何云煦下定决心好好收拾一下她的坏脾气,所以心肠格外冷硬。
小莲颤颤巍巍地开口,声音可怜:“热……背后有火。”
陈山青笑了一下,从怀里拿出蒲扇,给她扇风。
小莲被风吹着,把脸凑上去,额前碎发被吹起来,她舒服地眯起眼睛。
“叔叔……好。”
陈山青笑了下,也不嫌手累,不急不慢地扇了一路。
……
终于到了地方,陈山青领了他去客堂找陈信。
陈信早就恭候多时,陈信倒了茶,准备退出去,给他们留出谈话的空间。
陈信却道:“不用这么拘谨,你们两人都是青年才俊,彼此多交流交流也不错。”
陈山青脸皮差点绷不住,还都青年才俊,他就一跑外卖的,也不知师父是用的什么衡量标准。
他在旁边的椅子随意坐下,从果盘里拿了个枇杷吃。
何云煦把小莲放下来,让她喊“道长爷爷”。
陈信端过来一个果盘,“今早天刚亮,迟意专门上山采的野泡儿,城里吃不到的,你们尝尝。”
五颜六色的野泡果色泽饱满,鲜艳欲滴,堆在一起格外漂亮。
小莲好奇地抓了一把,脆弱的浆果的汁液瞬间染上细嫩的手指。
何云煦蹲下身,用纸巾擦了擦她的手,喂了她一颗浆果。
“这是水果,能吃,要轻轻拿。”
小莲埋头把手上的浆果吃完,她喜欢酸酸甜甜的浆果。
最后慢吞吞转动手腕,舔了舔手指上滴滴答答掉落的浆果汁液。
陈信眼睛眯了眯。
何云煦担心山上的蚊虫多,给小莲穿的长袖长裤,她抬起手吃东西,露出了手腕上带着的白玉佛珠。
他悠悠道:“看来是真的病急乱投医。”
何云煦露出苦涩的神情,“这是上个月去南山寺找方丈求的佛珠,听说一直带着能温润养身,宁神养气。”
他微微叹气,又捏了一下她的衣服的领口,“这是在白云观主持那求的护身符咒,缝在了衣服里面,据说能祛除邪祟。”
又讲小莲带在脖子上的项链拎出来,“这是从一个厉害的女巫那买回来的,听说有治愈能量。孩子也喜欢这个,就一直带着。”
何云煦一一展示这孩子身上带着的挂件,乍一看没注意到,仔细看才发现身上带满了各种饰品。
小莲被他扒拉得不舒服,哼哼唧唧地躲开了,将怀里的浆果吃完,又垫着脚去够桌子上的果篮。
陈信把果篮送到她手里,“你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东西身上,作用不大。”
何云煦恭敬地说:“我知道,所以我最后想到了陈师父您。她妈妈怀她的时候还见过您,我想也许您有办法,便四处打探,找到了您的居所。”
陈山青在那磕枇杷,慢慢回过味,又觑了一眼玲珑剔透,动作有些笨笨的宝宝,心里涌起怜惜。
外表看不出来,没想到带着病,她看着还那么小呢,是个可怜宝宝。
不过师父也许有办法,他用孺慕崇敬的目光看向师父,毕竟师父曾经把奄奄一息的他救活过,可能能有办法。
陈信伸手捏了捏小孩的伶仃的手腕,注意力忽然放到她怀中的兔子布偶上,指着问:“这是什么?”
何云煦解释:“这是她的阿贝贝,一直陪在她身边,到哪她都抱着,形影不离的。”
“一直都是这个?没换过吗?”
“没有。”何云煦目露点点无奈,“原本抱了一年都抱破了,想给她买个新的换上,但是她对布偶的味道很熟悉,立刻就发现了,哭闹了很久,最后不得不还给她。后来只能趁她睡熟了拿来缝缝洗洗。”
他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嗓音柔慈:“莲宝宝,能不能给爷爷看看你怀里的小兔子?”
小莲将小兔藏在怀里,皱着鼻子看向爸爸。
何云煦轻车熟路地捏住兔耳朵,一边拽一边哄:“小宝,给爷爷看一下,看一下就还给你哦。”
兔布偶从她怀里被拉出来,长长的一条,软趴趴地落入了何云煦手里,它身上缝着的裙子有几个精巧的补丁,明显是后来缝补的痕迹。
陈信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反过来又看了看,目露沉思。
最后又重新还给了小莲,问了何云煦几个和孩子有关的详细时间。
“让我好好想想……”陈信自言自语,慢慢踱步走到案旁,竟然就这么写写画画起来。
陈山青见何云煦傻等,起身说:“我们出去吧,师父推演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何云煦点头,看了一眼紧紧护着兔布偶的孩子,温声问:“陈道长,这里哪里有水,我带她洗洗手。”
“哦,你跟我来吧。”
陈山青带何云煦绕到了后面的生活区,给他舀了一盆水。
何云煦把她的玩偶放到一边,握着小莲的手按进水里,用肥皂搓了搓,又用水给她擦了擦脸。
等清理好卫生,小莲拽着小兔的手手,一溜烟跑了老远,喊道:“爸爸讨厌。”
“不洗手的脏小孩才讨厌呢。”
一天被讨厌八百遍,何云煦情绪稳定,语气平和,朝她伸手,“莲莲,过来……小心脚下台阶,别跑远!”
……
陈山青心里记挂着事,踱到宿舍绕了一圈,又去了厨房,最后在鸡舍找到了正在喂鸡的人。
远远便道:“迟意,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到前面?”
对面的人没有吭声,反倒转身想从后门往山里跑。
陈山青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拽住她,阻止她回避,低头问:“怎么了?”
声音霎时静默。
尽管她刻意遮遮掩掩,但是仍然能从指缝发丝间看见她红肿的眼皮,蒙着层清亮水雾的眼睛。
“怎么了?”陈山青声音放柔了,他第一次见到她流泪,霎时察觉到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一时间手忙脚乱,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迟意心里有一点尴尬和羞赧,她只是情绪突然变糟糕,自己调整一下就好了,没想到他会找过来,撞见她狼狈的样子。
她匆匆地拭了一下眼角,嗓音染着鼻音:“抱歉,我只是想独自静一下。”
陈山青看着她,干巴巴问:“是因为前面那个是你的小孩?”
他一开始见到父女两人隐隐有猜测,但是两个人像陌生人一样,不说多余的话,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他又打消这个念头,现在看见她这么在意,恐怕十有八九就是了。
“是……”迟意怔怔地抬头,又垂下眼睛按了按刺痛额头,喃喃道,“她离开我的时候太小了,所以不认得我,我知道,但我还是有些难过。”
陈山青不明白她平时那么理智的一个人,一碰上前夫和孩子,就像被下了降头,整个人都变得犹犹豫豫,优柔寡断,一点都不像她自己。
“那就去说明白。”他拉住她的手,想到那孩子可能生了治不好的重病,神色渐渐坚定,“不管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小孩子都是无辜的,她应该知道你是她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