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雯一时无法想清楚如何应对当下情况,只好希望暂且不去提,有点逃避的意思。而薄却也不提,似乎在给彼此考虑的空间。除此外他在等,他也只能等了。
在心照不宣的配合下,相处的疏离感一点点削减,日子好像回到了从前。
二人可以坦然地住在一间屋子里,甚至躺在一张床上,日常该有的交流、问候与关心也没有少。璟雯甚至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该说说该笑笑。
薄担心璟雯愿意接受的程度仅仅止步于此了,可他想要的不是只有这样啊,但他又害怕奢望太多也许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有时竟还安慰自己这样已经足够了。
怎么面对她时,总是畏手畏脚的。
薄不知道璟雯此趟来人界是想干什么,怕她告诉他很快又会走。
他想留住她,没想到该怎么留,但前提当然是先看住她。
他发现这女子最近在忙着赚钱。
是真赚钱。
她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充实,她什么都会做,在镇上四处奔波,好似跟整个镇子的人都混熟了,一会儿给某人家砍柴,一会儿给某店铺摆摆商品,今天帮某摊主做出售的糕点,明天到某女工作坊为手帕缝刺绣花纹……支出劳动过后收点小报酬,不是什么大钱,却乐此不疲。
一个外界的人,跑来人界辛苦打工挣钱?还是说她其实是专门为了体会其过程?
何况据他所知,一个年岁逾四百尚保持年轻面貌且能平安往返于不同界的神亦或是魔,实力绝对不会低。而他没感受到过其对人界抱有恶意。
那么包括上一次以及这一次,这个神秘的外界女子仅仅是来体会人间喜乐的么?
屋内,璟雯将刚收获的铜板一枚枚摆开放在桌面上,对着铜板端详,露出满足的神色。桌面旁边还搁着一袋子铜板或银子,那是此次到人界以来的积蓄。
薄举止自然地坐到她身旁,看看桌上的钱币,又偏头看女子的神情,问道:“你是在攒钱?”
“对呀。”璟雯边说着边取过钱袋子,将铜板一点点抓进袋子里,钱袋子再添一些重量。
“攒这些钱要做什么?”
薄呈放松的侧坐姿势,一肘搁在桌面,一肘抵在那只曲起的膝盖上,虽隔着距离,但看着似乎将座中女子半环住了,有种不过分的亲近感。
开始时璟雯还会有意无意地避免亲近的接触,而因为薄识相地将分寸把控得安分,加上曾经留下的好印象,无疑加深了其在璟雯心中难能可贵的正人君子的形象,璟雯也因此能够很快适应过来。
璟雯嘴角含笑着说:“等我攒够了告诉你。”
所以她做那些琐事,其实还存在另一个需要用金钱交换的目的么?什么目的呢?买某样东西?
“我有钱啊。”薄说。
他一个广大疆域上的最高统治者没有钱就怪了,对他来说再多的钱都是小钱。他希望自己能够帮到她,希望她可以依靠他。
璟雯自然知道这贵公子有钱,也相信只要她开口对方就会给她,但她说:“哪能一样,我想要花自己用心劳作挣得的,因为我要用它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薄料到她会拒绝,她乐此不疲花那么些精力攒小钱,岂会答应收他直接给的。
另外,璟雯说攒够了告诉他,攒够了完成那个目标后难不成她就走了?在想到怎么留住她之前还是把时间拉长一些吧。
因此他刚才只是说了一句我有钱,而非直接大方地将银子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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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璟雯带他去山上采草药。
治病救人的草药价值非常大,而且不好采,医馆大夫开出的价钱挺可观。
山间幽静,时有鸟兽虫鸣,偕行在泥土与绿意之中,久违之感弥漫心头。他有些恍惚,仿佛往事就发生在昨日,又有些感叹,时光漫长却如白驹过隙。
“我帮你拿吧。”
薄两手空空无事可做,璟雯则背着一个装草药用的箩筐,那箩筐不大,他感觉单凭意念那箩筐就能飞到他手上。
“现在是空的,不重。”璟雯脚下踩着轻松的步子,“等采了草药,你再帮我。”
面对一个“死缠烂打的跟屁虫”,璟雯从没表现出来过厌烦或冷落,似乎并不抗拒他的跟随,像以前一样,把他当作可以相互陪伴与帮助的值得信任的同伴。
璟雯待人随和,甚至不会有任何恶念与心眼子,他同她相处时常常感到轻松与平静。他享受这种久违的感觉。
他笑笑,道一声:“好。”
璟雯采到难得的珍贵草药时会分享自己的喜悦,给他看,还给他讲草药的用途,有时提到他以前一起采草药时好像跟他讲过,问他还记得吗,他有的能想起来,有的忘了,忘了没关系她可以再讲一遍啊。
无意发现几株外表颜色偏鲜艳些的蘑菇,璟雯惊喜地上去小心扒开蘑菇周围的草丛,蹲在旁边兴奋地说:“好大个的手见青,过来看。”
薄便跟着凑上去,看过觉着那菌子没什么特别之处。
璟雯说:“见手青多生长在滇蛮地区,在这能见到真难得,上次在我们相遇的那座山上我几乎翻遍整座山都没看见。哎,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说着伸手抓上其中一颗菌子,将之撕开一半露出里面的菌丝,然后那白嫩的菌丝竟肉眼可见地变作了靛蓝色。
“它会变色,神奇吧。见手青见手青,中原人真会取名字。”璟雯说,“这菌子有毒,不当食用可中毒致幻,但煮熟可以吃,可好吃了。”
“你吃过?”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