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夹雪,她蹲在那儿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要不是脖子上的粉围巾,真要融在漫天雪里了。
像朵没淋湿的温柔小白花,花蕊透粉,一如她看向他时绯红可爱的脸颊。
谢燃撑伞替她掩去风雪,连同风里夹带的清冽柠檬香、草木系的淡然气息。
是他身上的味道,准确来说可能是衣服。清爽而从容,就像他这个人,每次出现都能救她于两难间。
初见谢燃,林以甜只觉他身上锋芒毕露,像是旷野无边里独自傲立的野兽。天生的痞野劲,身形和长相都优越,得以一呼百应的势头。
这也是林以甜和他说话总不自在的原因。
他眉一挑,唇角挂笑,说起话来撩人得很,是那种很容易就令小女生脸红的。
简舒文和程皓枫默契地并排坐后排,这倒让林以甜犯了难,原本她还怕只程皓枫来了她尴尬,看见谢燃时心里虽有慰藉,可真要她坐在谢燃的副驾......
林以甜在简舒文的鼓励下坐在副驾的位置,系上安全带。
车上开了空调,暖气轻呼呼地吹。
刚上车,林以甜手里发凉,捂着呼了口热气。
谢燃丢给她一个热水袋,仪表盘上指针转动,车平稳地起步。
林以甜低低道了声谢,抱着热水袋,微凉的指尖覆上去还是温热的。
后座两人很轻很轻的在耳语,林以甜不便打扰谢燃开车,坐在他身边又不习惯,只好看向窗外落雪的街头。
“这样真的好吗?”
“放心,人都接了你还想那么多......”
林以甜全都听见了学姐他们说的话。
谢燃转了下方向盘,无意往中央后视镜瞥了眼,那声音识趣般小了下去。
程皓枫做了个乖乖闭嘴的手势。
林以甜在一旁感受到了凛冽的寒意,倒不是因为这天气。
她总觉得谢燃冷眉剑目,不说话的时候怪唬人的,可......
她捂实了怀里的暖水袋,半落下眼睫。
他的举动倒是温柔......
林以甜忽而想到了个不太对意的土词,铁汉柔情。
可她没忘记,谢燃可是说过没什么喜欢的人的,副部周尧问了两次问题都不能从他话里捞出什么。
抑或是,自作多情。
林以甜好一会才从见到他的欣悦中恍过神来,失落地望向窗外。
华灯初上的大街,霓虹遍染,繁华至极。
她心里忽而空落落的。
程皓枫来时就和人小声透露谢燃开的这辆车是豪车劳斯莱斯新款,没享过福也得蹭蹭气运,说不定那天飞黄腾达了也能买上。
林以甜还是第一次知道谢燃已经富到令人艳羡的地位。
她怎么能与他比及……
从前父亲也算是小有成就的商人,公司业务做得风生水起,只不过她初中那会,公司突遭变故,股东滥用权力以至业内信誉崩塌,货物挤压无法给供货商结款。最后债主登门讨债,还把父亲告上了法庭。
那段时间是家里最难熬的。
一家人从大房子搬到小出租屋里,每日清水挂面,有时候一天只能吃一顿。她和姐姐还要上学,姐姐刚上大学便出去打工,还要一边回来照顾生病的母亲。
因为没有钱,林以甜在学校基本不怎么吃饭。少女初潮过后,想要省下买卫生巾的钱,她发现吃冰的月经就被冻住了,也不怎么流血。
父亲躲债,要债人找来家里闹事,弄得满地狼藉还把母亲打伤了。
林以甜小小一只把母亲护着,身上也挨打受了不少伤。
债主走了母亲就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说她还小、还小,就要和家里人一起受这样的苦。
因为债务,父母婚姻有过短暂的截断,父亲不想拖累她们,执意要和深爱着的母亲离婚。
再后来,父亲的朋友出了不少钱帮林家度过难关,甚至在此期间还找了人照顾林以甜的母亲。林以甜到现在才知道,那个朋友,就是云朗的父亲。
母亲说钱还上了,情还不了。
父亲也劝她说云朗喜欢她,一再问她愿不愿意,到了年龄就可以领证。
青春期的少女敏感又脆弱,父亲几次三番几乎把人弄到她房间里去了,林以甜实在有些后怕。
对此,林以甜实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车内很寂静,回学校这条路远,恰逢下班高峰期堵车,后座两个人都已经睡着了。
林以甜的内心越发煎熬,像是烈火烹烧她的心脏,热意痛灼她全身,心慢慢悬到嗓子眼,几乎堵住她的呼吸。
许是察觉到身边女孩不对劲,谢燃眉眼不自觉透着担忧,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怎么了?”
林以甜颤抖着抓紧他给的热水袋,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故作无事的柔软声调还是带着哭腔,“没有......”
她眼角骤然落下热泪,苦涩像是无孔不入的寒风,敲打刺穿她的心脏。
绚烂的光影映上谢燃立体的五官,他心中一紧,空出手扯了张纸巾给她。
“我来接你你这么激动?”
一声不像安慰的调侃,让林以甜又哭又笑。
她擦擦眼泪,唇里溢出熟悉的软调,带着囔囔的意味:
“你怎么这么讨厌......”
“是,我讨厌。”他轻笑。
林以甜轻哼了声,吸吸哭得发红的鼻子:“才没有,你一点也不讨厌……”
她又高兴又担忧,既自卑又惶恐。
在这一刻,她无比确定她喜欢的是身边的人,那个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企及的谢燃。
是的,她喜欢他。
窗外夜市花花绿绿的灯光无规律闪动,连带她错乱的呼吸频率和狂跳不止的心脏。
下车后简舒文看林以甜眼睛都哭得红红的,以为是被谢燃趁人不注意欺负了,说什么也不让谢燃和林以甜同撑一把伞。
林以甜扑到简舒文怀里蹭蹭,感受着好友温暖的怀抱。
简舒文冲程皓枫眨眨眼,让他赶紧把谢燃这个害人精带走。谢燃临走目光还定在她家小白兔身上,简舒文更气了。
然而到宿舍,林以甜才知道学姐误会了,好一阵解释说自己只是心情不好,和谢燃没关系。
“那他之前不也骗了你说自己是裴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