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你嘴里喊着知道,精神上不想承认,行为上却又想让大家认可,真是把道貌岸然演绎得淋漓尽致。”
徊洋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极致的轻蔑,任谁看了都难免生气。
果然,对面男人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公鸡,瞬间从座位上弹起来,“你谁啊,我要见你们领导,”说完这句话,男人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宿舟和他面前的手铐,语气稍缓,“我是受害人家属,你们警局也太不尊重人了!”
徊洋语气里的不屑明晃晃的,“就和你说的一样,你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还想要我们怎么尊重?恕我直言,你们这种家庭……”他目光毫不避讳,上下打量一下对方的衣着,边摇头边说,“让女儿去英华读书应该压力也很大吧,毕竟里面可是有很多真正的贵族……”
这男人仿佛对被尊重和拥有社会地位这件事有很深的执念,徊洋这句话再次重重点燃了他的怒火。刚刚勉强找回的理智再次出走,他突然拿起面前的玻璃水杯向徊洋扔了过去。
宿舟眼疾手快将徊洋往怀里方向一拽。
玻璃杯顺势砸在墙壁上,水和碎片四散向空中,在徊洋眼里却仿佛电影的慢长镜头,锋利的碎片划向了左手小臂,因为没有衣服遮挡缓冲,便瞬间被划出血来。
血滴混合着水渍在空中抛物线般呈现。
直到尘埃落定,所有人被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震慑,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徊洋表情合宜地伸手一抹,那颜色便更加触目惊心,众人只见他似乎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宿舟突然抬头看向一旁被突发情况吓傻的两个实习警,“周同袭警,关进拘留室!”
两人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瞬间冲上去,在袁成的带领下将周同扭送了出去。
郑雪的表情终于松动了,精致妆容下出现了更多的紧张和害怕。
她站起来,似乎是想要帮帮丈夫,但手又不敢伸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扭送出去,然后像是失魂一样重重坐回了座位上。
宿舟没理她,紧皱眉头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轻轻盖在徊洋的伤口上,然后扶着他的手臂出了门。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方淮和张涵见到这场景也被吓了一跳。
“队长!”
“老大!”
宿舟经过方淮身边时,靠近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点点头继续拉着徊洋离开了。
又转过两个拐角之后,徊洋尝试着想将手抽回来,“差不多了宿队长,观众都看不见了。”
宿舟却充耳不闻,稍稍用力就将人一路拉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直到关上门,宿舟松开手之后,徊洋才发现他的表情竟然是真的前所未有的严肃。
“怎么了,宿……”
后半句话被他一个眼神堵了回去,好凶!
徊洋抿唇,无奈地耸耸肩,然后老老实实地坐到了沙发上。
他伸手将纸巾摘了下来,正想探身找些清水擦拭一下,身边座位一沉,宿舟已经又将他的手接了过去,手掌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手中是碘酒和几支已经浸透液体的棉签。
他低着头不说话,将药瓶俯身放在茶几上,然后左手握起徊洋的手掌和手腕,右手用棉签一点一点擦拭着他的伤口。
徊洋这条伤口出奇的长,但是仔细看却并不深,受伤的位置也并不在血管神经处,若不是他那时候伸手将血迹抹开,看上去也没那么吓人。
整个伤口处理的过程出奇的安静,碘酒擦拭伤口的时候有些冰凉和轻微的刺痛,轻微的可以忽略不计。
徊洋一条腿放到另一条腿上,右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姿态很是放松。
眼看着宿舟似乎终于满意了自己的成果,最后将伤口周边的血迹清除干净,然后将棉签放下,回头似乎是在找可以包扎的东西。
徊洋终于又试探性地开口,“宿队长,不用包扎了,这么浅的伤口,一两天就好了。”
但宿舟就像没听见一样,一只手稳稳托着他的手,另一支手顺利地从抽屉里掏出了一卷崭新的绷带,用牙咬开包装,轻轻在他伤口上绕了两圈。
随即用医用胶布固定,还上下抽动试探了下牢固性,然后才终于将徊洋的手放回他自己的膝盖。
手上的热量远去,徊洋的手指下意识地蜷曲了一下,想握紧却又在瞬间克制住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看到宿舟黑白分明的眼睛终于看向了他,笑着说:“我们明明配合得这样好,生什么气呢,宿队长?”
“你为什么这样做?”
“为什么?”徊洋被问得一脸无辜,“当然是帮你们了,你今早还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当然得出力了……”
宿舟没有顺其滑过,他一错不错地看着徊洋的眼睛,徊洋头一次从他身上感觉到了压迫感。
“你不是一下子就看懂了吗?那人那么讨厌,我也是替你的人出气,怎么好像还不领情呢?”
宿舟:“……”
周同,就如徊洋所说的,是个道貌岸然的人。
他敢在警局会议室里公然叫板,就是看准了警察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如果没有刚刚徊洋受伤的插曲,他们不太好找到其他的理由顺利将他收监。
而且最重要的,杀鸡儆猴,要让郑雪知道什么是坦白从宽。
在会议室里的时候,宿舟和徊洋都注意到了,郑雪虽然打扮艳丽,看上去一副女强人的样子,但却在每次发言前都下意识地看一眼周同。
她以周同的表现作为自己发言的依据。
周同跋扈,她便跟着嚣张。
可从她交握纠缠的手指能够看出,她其实也保留着一些未宣之于口的秘密。
徊洋是真心觉得刚刚二人配合默契,实在不明白宿舟究竟为什么生气。
他低头活动了下手腕,就听到宿舟用几乎称得上冷淡的语气说了句:“我不需要别人以自毁的方式来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