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胸口什么东西一下被敲碎了,然后又跟着破裂的笑声,一起释放出来。我没办法说出自己笑的是多高尚的理由,但我知道,我是真心地、高兴到想要爆炸。
从我打排球以来,第一次因为某个队友的一句话,开心得快要飞起来。
他说“好开心”。
他是研磨啊。
如果能让这个对排球始终不温不火的人,在这样的比赛里由衷地说出“好开心”,那就算输了——
也值了。
而比赛,确实如我这张乌鸦嘴所预言的——
我们输了。
在一场拉锯到最后一刻的漫长鏖战后,以一点点的劣势,止步于这一场。
但奇怪的是,我居然没有太强烈的失落感。甚至可以说……出奇地平静。
或许是因为,那句“好开心”,早就替我扛走了大半的情绪。
当然,不甘还是有的,眼眶也不是没泛酸,鼻头热得像要冒烟。
可只要一看到研磨那张平静淡定的脸,内心翻涌的情绪就会被不知名的力量压了下去,缓缓归于安稳。
不知怎的,我也跟着一屁股坐回地板上,懒得管谁在看,干脆躺平,任身体沉进彻底的疲惫。
但躺下后,我脑袋又开始转。
这场比赛,研磨看起来比任何人都更投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现在输了,他的心情怎么样了呢?
我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原本站在场中央的研磨,这会儿也缓缓倒下去了。他仰面躺在木地板上,一只手搭在额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一副扛了很久的负重。
我快步走过去,站在他旁边。
他没有看我,只是安静地望着天花板。眼神还是那样平稳,但我知道,那里面藏着点别的——不大明显,但也绝对不是没有。
体育馆的喧闹仍在继续。乌野那边欢声雷动,庆祝声、击掌声此起彼落;而我们音驹,却沉默地待在属于自己的那块半场,连空气都显得凝固。
我低头看着他。
就在我屏息凝神、几乎以为研磨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太有趣了。”
他语气轻柔,却带着一种久违的纯粹愉悦,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啊?”我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声,脑中一片空白。
他缓缓坐起身,目光从天花板上收回,撑起身体站了起来,稳稳地走到我身边,又往前一步——刚好站到我正后方。
“小黑。”
他的声音还是不大,却稳得像落地的球,一下敲在心里。
“谢谢你教我打排球。”
砰。
那句话简直就是一个急扣,扣在我胸口,直接打得我站在原地,连呼吸都乱了节拍。
“哦。”
“啊。”
“嗯。”
“哈?”
我嘴里断断续续地蹦出一些音节,半个字都拼不成完整句子。什么东西一下子卡在喉咙,憋着,堵着,热得让我想骂人,又想哭。
我抬手遮住眼睛,想把这阵莫名其妙的湿热藏起来。另一只手在半空中乱挥,想打断他,却也不知道该打断什么。
“等、等一下……”我胡乱说着,“你、你这笨蛋……给我等一下……你……”
“啊?你干嘛突然生气啊?”研磨的声音贴着我耳边响起,语气一如往常,理直气壮又莫名其妙。
“哈哈哈哈哈——!”
我爆笑出声,笑得胸口发紧,眼眶发热,连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是因为他太欠打,还是因为这句话真的太重了。
那句话几乎把我十年打排球的情绪全数掀开,砸下来,又一口气放掉。
-
赛后,球员们列队握手。
我们和乌野一一道别,“谢谢”“辛苦了”“打得真棒”的声音此起彼落,每一声都带着未散的余温和不舍。
等我们回到教练身边集合,猫又教练扫了我们一圈,看得出他比谁都疲惫,却还是露出那副熟悉的沉稳表情。
“改进和反省的事,晚点再说吧。”他说,“这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赛。你们做得很好,谢谢。”
那一瞬间,我有点绷不住了。
谢谢?
不,应该是我们才要说谢谢才对。
是他把我们拽进排球的世界,是他一路看着我们从小鬼头打到高中全国大赛,是他容忍我这不正经的队长,还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
我和研磨同时站出来,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教练!!”
声音哑得有点破,却不影响那种真心实意的分量。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我坚持打排球,不只是为了胜利的欢呼,不只是为了赢下一场比赛,也不只是为了站在这里喊口号。
而是为了能在某个普通却重要的日子里,听到我那个从不爱说话的青梅竹马,回头对我说一句:
谢谢你。
——这一天,大概是我打排球以来,最值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