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的气氛,在小黑那记救球和我补上的二次进攻之后,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比分还没追平,但队伍的节奏回来了。队友的步伐轻快,眼神重新聚焦。那种像是快要被压垮的沉闷感,消退了。
接下来的回合,乌野发起进攻。
对方的金发拦中——那个戴眼镜的。他没有选择正面对上福永的拦网,而是在起跳的瞬间微微侧身,手腕一拨,将球巧妙地轻推过去。
球落地,得分。
我看着他,脑中迅速建立了初步印象——冷静、理性、精确,出手干净,不贪冒进。他不是那种会被气氛牵着走的人。和翔阳那种“本能型”球员,几乎是两个极端。
再一球。
山本稳稳接起跳发,球飞来,我启动、站位、起跳。几秒内,我扫过整片场地,开始计算。
对面,那个拦中正在观察我的眼神走向。他在试图读我。
很好,那就送你这聪明人一份礼物吧。
我故意将视线拉向身后,角度刻意偏大。做出要传给后排的假象。
一瞬间,我捕捉到他的重心微动,准备跟着我“眼神”移动。
就是现在。
手腕一转,球以截然不同的方向抛出——四号位,福永已经提前启动,身后是空的。
那个拦中的反应很快,但还是慢了一步。他扑错了方向,脸上的冷静第一次出现裂缝。
“砰——”
福永干净利落地将球打落。得分。
我走过去,和他击掌:“好打。”
“A pass,Nice pass。”福永回应,一如既往地平静。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我们持续压制住乌野的节奏。
影山与翔阳的快攻配合依旧迅猛,但我们逐渐适应了他们的节奏。翔阳的跑位开始受限,影山被迫分散传球线路。
不再是乌野那边主导比赛。
而我们,每一个接球、每一次拦网,像是在逐步削弱对方的“爆发力”。
比分缓慢但稳定地拉近、超越——
24:22,我们率先拿下赛点。
空气紧绷。观众席上的响动被压低,只剩下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和彼此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翔阳的声音从对面炸了出来——
“影山!下一球传给我吧!我一定会打好的!!”
他站在球场中间,脸朝前,眼神发亮,嗓音高昂。
他不是在要求,是在宣告。
我听不到影山的回答,但我看到他眼底的光,像要从那里迸出来。
这就是他了。那个橘色头发、混乱语言系统、无预警登场、忽视所有边界的人——
但也是,在关键时刻,仍然敢喊“给我”的那种人。
我站在球场另一侧,调整呼吸,眼神不动。
福永发球出手,球穿过网线,翔阳几乎在同一时间启动,速度快得像是早就按好了按钮。
他的动作完全落在我设下的轨迹里。
很好。
犬冈如我所料,提前一步补位,眼神紧紧锁住翔阳。球一推出,他便起跳,手臂精准地封住了翔阳那道惯常的快攻路径。
“砰——”
拦网成功。球反弹落地,砸进对方场地。
短暂的静止之后,我们半场响起一阵掌声与叫好。队员们一边庆祝,我一边朝网对面看去。
翔阳站在原地,眼睛睁得有些圆,脸上带着一种“居然真的被挡下来了?”的懵懂。像是玩具突然卡住,短暂宕机。
我没有露出笑意,但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拍了一下,某种熟悉又陌生的愉悦感,顺着观察这只橘发怪物的过程悄悄冒了头。
——终于抓住你了。
但也只是暂时。
暂停后第二局开始,犬冈依旧精准地拦下翔阳的多次进攻。他几乎像在追逐一个已经破解的程序,不断将对方的路径提前封死。
我静静站在后方,看翔阳的表情一点点变化。
呼吸急促,动作失误开始增加,额前的汗不断往下滴。那种被打断节奏后的焦躁感,我再熟悉不过。可奇怪的是——
他的眼神没有碎掉。
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我捕捉到了某种极不合理的情绪:兴奋。
他不是在逃避失败,而是几乎像在“享受”它。
暂停时,我听见他喘着气对影山说:“刚开始我真的会怕被拦,手都会软。但现在……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有趣。”
他边说边抬头,眼睛亮得像是刚解锁新地图:“我知道他们拦得也很辛苦,所以我也想认真打回来。拜托,再传一次给我吧!”
我侧过头,看着他整个人像是从失败里长出光来。
……这到底是什么构造。
他不像一般的进攻手,会在失败里加设防御机制;他反而像是把那些失败一片片拆开,像拆装备一样研究,再组合成下一个更难对付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