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漱所在空间的空气中，被投入与唐瑶宇那边功效正相反的另一种气体。唐瑶宇那边是让他沉沦，秦漱这边却是让她清醒。

灯光的快速晃动让秦漱以为时间过去了很久，一些夹杂在秦漱心跳声与呼吸声之中的心跳声与呼吸声同时验证了这一点。她以为被灯光催眠的她一闭眼就是小半天，其实，从闭眼到睁眼，只在瞬间。

这个满是镜子的房间在一步一步完善的过程中，填的，就是人命。它的所有一切都是用人，来慢慢试出来的。如今，它已经趋于完善，而秦漱，是它趋于完善之后享用它的第一个人。

秦漱不知道，他们却知道，秦漱没看过，他们却看过。亲眼见过有多少人在这间仅仅两米开方的正方体屋子里疯掉而后死去，他们中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想要亲自一试，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觉得，秦漱能挺到盟主赶来。

灯光黑掉，灯光再次亮起。秦漱的手上多了一个吊瓶，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将一些液体输入她的身体。

当这个吊瓶里的液体到底时，灯光再次黑掉，再次亮起，又换上了一个新的吊瓶。

数过五个吊瓶，秦漱竟然还没有觉得难受，她记得这期间她从没有解决过个人问题。所以，这吊瓶，恐怕只是看上去大，其实里面是空的，只是从她这个角度看上去她好像被输入了很多液体吧？

又数过五个吊瓶。秦漱渐渐觉得有些晕乎，她深吸两口气，又清醒。

再是五个吊瓶，她已经在混沌与清醒的双状态之中。

已经数不清又过了几个吊瓶。终于，这一次灯光亮起之后，里面多了一个人。

秦漱没有见过他，但也能猜出来，这是盟主，联盟，盟主。

“盟主？”她好像很多天没有说过话一样，声音是那样嘶哑。

“你是我见过，最难击溃的人。”盟主摆摆手，一些声音停止，一些晃动停止，一些气体停止继续释入，吊瓶也不再向下滴落液体，“秦漱小姐，你知道从你被关进来开始，时间过去了多久吗？”

“多久？”

“其实不过十二个小时。刚刚够我开完联盟全会，赶来这里。”盟主指着吊瓶，“这一瓶水只有五十多毫升，十个吊瓶才相当于你喝下一瓶饮料，我想，这一点你已经猜到了。”

“所以，你们一直没有安排我解决个人问题。”秦漱依旧抬不起头也睁不开眼睛，依旧处在一种混沌又清醒的状态里面。

“刚刚，我暂停了一些额外的心跳声与呼吸声。这会儿，你应该对时间的感知更加准确了。”盟主又说，“还有这个灯，它其实晃动很快。以及，空气中是让你保持清醒的气体，而这个吊瓶里，却是麻醉的。不得不说，秦小姐，你的意志力很强大。他们都以为你撑不到我来。”

讲完这些，盟主又一挥手，先是头顶上的镜面天花板被挪走，再是四周四面镜面墙壁降下去，

秦漱终于呼吸到了正常的空气，也听到了除了心跳与呼吸声外的，其他声音。

这一瞬间她挺想哭的。

“你决定把我放了？”

“是我决定，把你杀了。”

“其实你继续像刚才那样招待我，就能杀了我。”在秦漱手上的吊瓶也被取下之后，她清醒多了，也不再是那种被动的清醒。

盟主轻拍两下巴掌，上面过道尽头的门打开，进来了很多身影：“你的伙伴们越狱了，他们似乎很清楚你被关押在哪里，这不，正好撞上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们被抓，他们越狱，他们来救你以及现在又被抓，大约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

秦漱并未作答。

盟主继续：“其实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但是我相信，你们十分清楚自己逃不出去。哦，或许，你们是想要用你们这几个人这几条可能值点钱的命，参我一个背弃联盟的大罪？”

秦漱依旧不作答，没有人搭理这个自言自语的盟主。

盟主似乎觉得这个游戏没有另一方的回应，只是他的单向输出，有些无聊了吧：“可惜。联盟那边我怎么解释，便就是什么事实。你们这几条可能值点钱的命，还是自己好好留着吧。”他转身直面秦漱，“除了你。坦白讲，他们所有人要么家里有钱要么家里有权，只有你，秦漱，是个例外。”

秦漱难得抬头看了盟主一眼，这便激起了盟主继续的兴致：“秦漱，你可知道，十年前那个实验在挑选实验对象的时候，其中很重要一点就是他们的家庭。因为实验要钱啊！这十年，实验的经费疯狂燃烧。若不是当初参加实验的众人的家里人的支持，早就无以为继了。”

“秦漱，你可知道。就是因为这实验太过于烧钱，所以，很多人中途退出了，那，尚在实验之中的他们的家里人，自然，就会被我们所放弃，我们会给那些人安排最恐怖的事情，来让他们合理，在实验中死掉。当然，这些中途退出的家庭，并不是在意这些人是否还继续活着。”

“秦漱，你可知道！只有你！只有你！你家从头至尾没有给实验投入过一分钱！我们的实验哪里养得起这么多人？而且到后期，成本翻倍一样增长。到最后，我们已经与所有实验中尚还活着的人的家里人商量好了，大家虽然很不舍，但是还是同意了要终止这个无意义的实验了。”

讲到这里，盟主对楼上过道被扣在栏杆上的众人说：“是的。你们的家里人全都已经做好了放弃你们的心理准备了，所以，你们知道为何回家去之后，不受待见了吗？十年，你们的家里人为你们，为这个实验投入了太多。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接受你们回不来的事实，你们却又回去了。”

“虽然这让你们的家庭在过去十年的投资没有白费。但是，已经接受的事实没有这么好改变！你们的家里人们已经过习惯了没有你们的日子了，也已经习惯了不考虑你们的日子。所以，乍一回去，你们才会在那样尴尬的地位。”

“你们的家里人要重新考虑你们的存在，这或许影响了家族生意交给谁，或许影响了家族与谁来往与谁断绝来往。总之，你们这样的变数，从来，就没有被喜欢！”

盟主之言，字字戳心。

或许有家庭很开心他们的投入没有白费，一直就做好了他们会回去的准备，并在他们回去之后很快就做出了相应的改变，接纳了他们，好好培养他们。

但是确实，更多的家庭根本就，

像陶菁菁，像权双，像蔡小虎像徐莱，包括凌雪。他们的家族都是那种超级大的家族，突然就多出了一个继承人的角色，势必是一场风波。

难怪，难怪联盟很快就又开启了“大征兵计划”，让这些家族的变数们全部一起，去到了军中。原来，都是有迹可循。

盟主又看回秦漱：“都是因为你！秦漱。要不是你，实验就结束了！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也只有你！你家从没给实验投入过一分钱，偏偏，你还就是死不掉！秦漱，我，要你死。”

盟主再次轻拍手掌，一处黑暗的角落灯光亮起。是唐瑶宇。盟主此来瑶光星，把那空间和空间里已经疯了的唐瑶宇，一并带来了。

秦漱盯着唐瑶宇看，不做声。

“我同你讲一下这个我琢磨了好久才琢磨出来的游戏，它的玩法。”盟主把住秦漱的肩膀，对准唐瑶宇的方向，“如你所见，你这位好朋友现在已经疯了。他恨死了若虫。而我呢，恰好有办法把你，变成若虫。别多想，不需要任何复杂的操作，你也并不会因此感到痛苦。”

盟主推动秦漱，秦漱这才发现，她这原本被钉死了的椅子下面，竟不知道何时多了四个轮子，

盟主就这样推着秦漱，一步一步走近唐瑶宇所在的那个小空间，他继续讲：“我会把你从这把椅子上解下来，我还会将唐瑶宇从这个空间里放出来。”

“你放心，你在楼上栏杆处的那些朋友们都会观看全程的。以及，看上面，看左右，这里全是摄像。这些摄像会将这一切十分完整地记录下来的。而我，我也会在上面看着你们。”盟主给秦漱松绑，也给唐瑶宇从那空间里捉出来，随后驾驶机甲升至半空，“祝你们好运。”

刚从空间里出来的唐瑶宇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眼前看到的依旧是原九十五团血的惨案，听到的依旧是那些声音，闻到的依旧是血的味道，

他双眼猩红，手指尖因为不断抓挠屏幕而血肉模糊，他张着嘴巴发出一些渗人的声音，

很快，他发现了秦漱的存在，猩红的眼睛盯着秦漱像是终于叫他给找到了目标一样，他一步一步向秦漱的方向挪过来，姿态如丧尸。

秦漱没有动，她只是看着唐瑶宇，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任何事情。唐瑶宇走得并不快，但是很快，他就走到了可以触碰到秦漱的地方。

应该是抓挠屏幕太久了，突然挥手碰到了一个立体的有温度的真人，唐瑶宇竟然在一挥手之后有些发愣，

良久，他扭头看回秦漱的方向，再次挥手，

这第二次挥手，他指尖的血染上秦漱的脸颊。

唐瑶宇愣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好像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

盟主有些失去了耐心，他下令打开了音响，当时那场血战的真实录音响彻这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就连二楼栏杆处的众人都不忍听。而当唐瑶宇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也调起了他在空间这许久的记忆，

唐瑶宇以双手，掐住了秦漱的脖子。掐得很死，青筋爆出，秦漱长大了嘴巴努力喘气。

可是秦漱依旧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努力呼救，没有试图扒开唐瑶宇的手，更是没有讲一些类似“唐瑶宇，我是秦漱啊！”等的话语。

她好像只是看着唐瑶宇，静静等待他将自己给掐死。

这怎么行？盟主关掉了音响，并且往下方注入了一些令人清醒的气体。唐瑶宇，放开了秦漱。

“秦漱，你在威胁我？”

缓解了脖颈处的不适之后，秦漱笑讲：“盟主说笑了。我什么都没有做。”

屋外进来一人，盟主驾驶机甲落在门口处，那人与盟主耳语几句之后，盟主不屑地回头扫了一眼栏杆处和下面的众人，

而后，栏杆处的众人被锁死在栏杆之上，盟主的所有手下全部离开。

这？是何意？虽然他们被锁在栏杆上，可挣脱这锁并不成问题；虽然他们被关在这个屋子里，可逃出去也有可能。就，不留一个人看着？全走了？

陶菁菁等人很快就重获了自由，他们根本不屑去档摄像头或是别的什么，反正盟主让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就应该想过他们可以挣脱了这锁。

“秦漱，你那怎么样？”

“唐瑶宇的情况不太好，你们先出去吧。我想，是唐伯父那边让盟主他们吃了瘪，所以才故意放走了你们，想看我们的下一步计划”秦漱被唐瑶宇所累，无法离开，所以让花姐他们先走，“花姐，你们按照原计划，去找东西吧。”

“好的。秦漱，你小心。”

“我会的。”

盟主果然给他们留了门，花姐等人没有花费任何力气就离开了这里。

只剩下秦漱和唐瑶宇两个人。秦漱蔑视的眼神看了一眼这些满满当当的摄像头，而后上前抱住唐瑶宇，在他耳边耳语：“你有什么计划？”

“叛徒是谁？楚泽？”

其实从秦漱见到唐瑶宇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唐瑶宇没有疯，只是装的。而以两人的默契根本无需过多言语，就演好了这处要“谋杀老婆”的大戏。唐瑶宇掐得并不重，秦漱演得认真而已。

秦漱也是赌定了盟主不乐意看着她就这么不痛不痒的死去，所以才会有恃无恐。盟主说得对，她就是在威胁盟主。

“确实是楚泽。但也许还有很多其他人。我想，那些被你送去若虫星际的两万多人，也许命运并不太好。”

“一种决策而已。若将那两万多人继续留在迪兰星际，那，盟主的力量会更加壮大。而且，若不借他们之手惹怒了若虫，若虫们不一定愿意帮助我们对付盟主。”

这，大约就是兵法。在兵法之中，最小的单位并不是单个人，最大的收益也不是仅仅赢下眼前这一场。

“我想，他们会理解你的。他们都是联盟的英雄。”

寒暄的话讲完，二人沟通起眼下的计划。

从摄像头视角看，这似乎是秦漱在试图用“拥抱”来唤醒唐瑶宇的“良知”。当然，这不会有任何作用。唐瑶宇再次对秦漱下手，而此次，秦漱开始反击，她不仅高声呼喊唐瑶宇的名字，还讲述了许多和唐瑶宇的点点滴滴，

监控之外，盟主乐意见到这些，手下人刚刚同他汇报，他们去到天璇星唐家的那些人竟然全都折在了唐家，没有带回任何一丁点有用的消息！

“那几十个呢？”

“那原本被绑在栏杆上的几十人自离开屋子之后就在小岛上四处搜寻什么。”

“果然是在打凤和凰的主意。”一切，都在盟主的意料之中，“我倒是好奇，就算他们抢到了凤和凰，好几十人呢，又如何凭借两架机甲离开？又怎么离开？罢了，随他们去吧，不过都是死之前的无谓挣扎。”

暂停一下，让我们回忆一下。

当时，唐瑶宇和秦漱从星球上带了约六百人来到主星域，秦漱又做主给了几路人几个不同的集合地点，并且将信任的末世五百多小伙伴均分了去到这几个地点，

而后面，其他几路人齐聚了天玑星，去到那几路的末世小伙伴们也，全都去到了天玑星，这些都不谈。

随着秦漱来到瑶光星的，怎么会只有几十人呢？

是的。不止几十人。随秦漱来到瑶光星的，有一百多人。其中有一半在尚未进入瑶光星的时候，就“消失”了。

后面，秦漱让大家分开行动各自进入瑶光星，又召集大家一起行动去找那湖中岛上湖中岛，直至被盟主的人提前设下的埋伏给一锅端了，全部被抓。这些，全都是“几十人”在干的事情。所有，不过是为了掩盖消失的那一半人。

从栏杆处逃离的几十人在小岛上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四处搜寻。暗处的几十人也已经来到小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