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进入星际时代之后，人们居住在不同的星球之上，对春夏秋冬四季更替失去了概念，连昼夜都不是绝对的，但是，课本里依旧会讲述这些，

这些在星际发展过程中变得不那么重要的知识，并不意味着它们就该被遗忘。星史课上，老师带着同学们通过课本追忆当初星球时代时，这些概念显得那样有韵味。

因此，人们，也依旧会把“年节”“过年”与“冬季”“下雪”“气温低”等之间画上等号。

作为锦海星系的主星，素云星财大气粗，捡了一块地方搞起了人造雪。虽然这雪落地就会化掉根本就堆积不起来，但是，财大气粗的素云星根本不在乎，就这么全天候24小时不停歇地让机器造雪、落雪，从年前一直到年后。

在玉衡星看过真正的雪，秦漱对这人造雪自然是不感兴趣的，但是，看景的时候，景是一方面，人，才是重点。有家人陪伴在侧，穿着单薄长袖来看这假到不能再假的人造雪，秦漱觉得也很好。

……

“明天就要走了？”

“是啊。”

到了要离家的时候，秦漱忽然就特别的不舍，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此去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三年五年，而且，一去不回的可能性很大。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要逃避吗？开什么玩笑！秦漱，是联盟军人啊！

“你莫叔叔后天才能到。”秦爸讲，“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还有你杨阿姨，她也在路上耽搁了，明天晚上才能到，”秦妈也很可惜，“等明天晚上她到的时候，你都出发好一会儿了。”

秦漱却并不这样觉得：“好了，爸爸妈妈，这几天我已经见过了张叔张婶，王伯父殷伯母，还有赵爷爷，李奶奶，钱大哥，孙姐姐，还有钱大哥孙姐姐的孩子，”她扒着指头都算不过来了，“莫叔叔和杨阿姨就留着下次吧！下次，等我回来！”

“嗯！”秦妈偷偷擦了一下眼睛，

一旁的唐瑶宇、尚无疆和常花，也觉得此情此景十分感伤，他们三个都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年，今年托秦漱的福，得秦漱家人精心操办，他们三个也过上了一个难忘的年节。而年后，

“我会想你们的。”尚无疆就要回到玉衡星去了，他本前几天就该走的，但是，他有些舍不得秦漱，硬是多请了五天的假，今天是2月9日，今晚他必须得出发，

“好几天了，我能跟着你一起去吗？”常花问，前几天，他向唐瑶宇提出自己想要去新九十五团一事，原则上不行，但是新九十五团一应事宜都是唐瑶宇一个人说了算，所以，今日又有此问，

“可以，”唐瑶宇已经为常花找到了合适的身份，“你将作为机甲修理培训教官的身份，常驻新九十五团。”

“记得帮我多照顾点儿秦漱。”尚无疆嘻嘻哈哈的同常花讲，也不管这话听上去对味不对味，

唐瑶宇没计较，只是问：“秦漱的体强体能什么时候能恢复？”

“快了快了，”尚无疆回答他，“其实对体强体能，我这个医生的了解和研究远远比不上你们这些专业玩机甲的。但是，秦漱现在双100的体强体能，已经给了她自己锻炼的基础，这两天看下来，她的情况还是很稳定的。你不用再担心她随时会出事了。怎么样，算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尚无疆果然没有欺骗秦漱，二十天前他承诺在自己离开之前，让秦漱重新驾驶上机甲，如今二十天过去，他做到了。秦漱的体强体能虽然提升得缓慢，却也从双五十提到了如今的双一百，

常花用这些天来将秦漱的机甲蓝小锋给重新改回了初三，又降阶到初一，用的材料就是那天买东西的包装盒子们，这些普通材料刚好合用，为此，秦漱从常花那里得了一句：“还是我家小徒儿有远见。”

这两天，秦漱已经在和初一级的蓝小锋磨合了。

“但是很慢！”唐瑶宇不满，

“就是很慢！”尚无疆表示无语，“不是我说你唐瑶宇，你不能因为秦漱创造过奇迹就认为那才是常态吧？她现在就是个普通人了，她提升体强体能的速度，当然也就只能是比照普通人的速度来算。”

唐瑶宇正想说些什么，

尚无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而自己继续：“当然，秦漱的天赋非普通人能比，在联盟普通人的成长过程中也没有谁二十天从50到100的啊？你该不会不知道体强体能的成倍关系吧？秦漱二十天，涨了一倍诶！还不算快吗？啊，你现在的体强体能除以二，是多久之前？”

“可是成倍关系有瓶颈期，瓶颈期之前翻倍的速度相当，甚至比上一次更快，”唐瑶宇当然知道成倍关系，“但瓶颈期会卡很久，瓶颈期之后就越来越慢。秦漱的瓶颈期在哪里？就她现在这个增长速度，她能在新九十五团坚持多久，你想过没有？”

“那是你的事情，”尚无疆毫不留情，“你是团长，她是你想带的兵。带不带得动，如何力排众议留下她，那是你的事情。秦漱已经很努力了，这些天她从早到晚训练，连我们给她的书都只有休息的时候有空看，你看我，还有常花，有过意见吗？”

“好了你们别吵了，”秦漱不知何时来的，将他们的话都听了去，“留不下来才好呢，还省得要我自己琢磨该怎么走。”

“可”

“好啦，骗你的。”秦漱堵唐瑶宇的话，“我跟你讲过的都算数，我已经想通了想明白了，已经不钻牛角尖也不想着摆烂了。你放心，我会努力留下来，帮你们完成这一切。就当，是报这一次的救命之恩了。”

“我”

“你一定是想说，”秦漱又堵唐瑶宇的话，合着他今天就一直被堵话呗，“救命之恩不用我报，但那是你的想法，而报不报这个救命之恩，还有这些天来几位的照顾，那是我的事情。”

“至于，我的伙伴们，看各人吧。有些责任心强的，和我一样已经想明白吃了联盟的好处就不能跑掉，有些因着家里的要求，有些因着昔日的情谊？”秦漱琢磨着，“总之我不敢说全部，但是大部分你大可以放心。还有，尽快给他们安排手术！”

唐瑶宇憋了半天，最终憋出一个：“好。”

“然后，今天晚上我们吃顿好的，给晚上就要回的尚无疆，还有明天要走的我们践个行，”秦漱亮出自己的星钮，“当初哲宁星上买的贵货湖鲜还有一些，咱今天晚上把它们全都干了！”

唐瑶宇又是一个字：“好。”

秦漱和唐瑶宇走远之后，尚无疆问常花：“你觉不觉得秦漱的状态有点太稳定了？如果我是她，明天要离家，可能一去就不回，定没有这么稳定的情绪。”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她，”常花认识秦漱的时间比尚无疆要长很多，“她本就是一个和唐瑶宇一样的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情，就会做下去，不惧。你看，唐瑶宇不也就要回到战场了，几个月前他刚从血海里踩着同伴的尸体独自一人爬回来，如今又要去，他可有怕过？”

“那是因为他从小就这么过来的，”

“在实验里的十年，秦漱又何尝不是这么过来的呢？”常花叹，“不过，都没有人关心关心我的吗？我一个技术宅，也要去离战场很近的地方了诶！我是真的有点害怕。”

“有啊！”

“我就知道！兄弟没白做！”

“关姐姐一定在关心着你呢！我说你们回去的时候要不要走天玑星停留一下？关姐姐应该很欢迎你，们的。”讽刺完常花，尚无疆不负责任地跑了。

这背影，常花瞅着，应该就和那天早上，他醒来，看到关莫芙睡在旁边，回忆起前一晚的事情，他离开时的背影，一模一样。

再不舍又如何，分别的时候总会到来。

晚饭时，

“……什么？”秦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唐你再说一遍？”

“伯父，我是因着和秦漱的私交，还有感谢您们这些天来的热情招待，所以，给您们透露了些不打紧的，”唐瑶宇很淡定，他早就知道有此一出，“秦漱此去，至少五年，期间您们将完全与她断掉联系。”

“正常义务兵不是三年？三年后考核，考核通过再加两年，两年后再考核，通过再加五年？十年当口两条路，一条退伍一条转职？而且一年保底有二十天的年节假的啊？”秦妈也是刚知道，她质疑，“我们家漱漱为何要一去五年？还完全断掉联系？”

“这是上头刚做的决定，”唐瑶宇也刚知道不多久，还没有来得及跟秦漱说，就直接在这饭桌上说了，“不过您们大可以放心，五年之内都会很安全。”

“那五年之后呢？”

唐瑶宇不能说，但，秦爸秦妈都有些不一般的朋友，四老也有，他们会猜，也会打听，

“你当然可以保持沉默，我现在就找人去问。”

“漱漱，咱不去了。”

“女孩子家家的，上个学，找个稳定的工作，再嫁个好人家，寻一颗自己喜欢的星球定居，相夫教子快乐一生，多好，”四老开始了，“非要去那军中，当然我不是说从军不好，从军很好，只是，你看像你爸爸，你妈妈，找一个离家近也不费神的工作，再教养着你，不是更好？”

率先出言的是秦奶奶，

她那句“咱不去了”一出，再加上这番说辞，常花的脸色都变了，

这些天以来，他已经把秦漱的奶奶当做机甲修理大师、前辈来对待，言语行动之中已经是不自觉地融入了一些后辈对先辈的尊重与敬佩的意味，忽然如今听到她这样说，

相夫教子？常花以为以他对秦漱的了解，这句话比任何话语任何事件，都更加会令她感到伤心和难受，秦漱就不是一个能“安于家室”的人啊！她是有大志向的，就算没有，她也是一个活人，有自己想法的人，他们不清楚吗？

常花看向秦漱，秦漱的脸色果然很不好，他看她没有发难，似乎在等待什么，

原来，是在等其他几位，

秦漱的外婆跟上，她十分同意秦奶奶的话：“我同意芳姐的看法，梅梅，长山，我们之前不知道秦漱参加的不是一般的大征兵，想着服过兵役的联盟人在社会上更加混得开，对秦漱好，这才大力支持的。可如今来看，这前路太多未知，秦漱一个姑娘家，就别蹚这个浑水了！”

是的，她不提，秦漱都忘了，当初大征兵那会儿，他们可是竭力劝诫自己，希望自己参加并好好表现的，她还逃过，但是，如今就全都变了？嘴上换个说法，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真的很双标。

哪儿是认为“对自己好”？从前分明是认为自己能被选上，是家里的荣光，联盟军人地位高，自己去服兵役也能给他们长长脸面，说明自己还有些用处不是一无是处，四位长辈并还因此稍稍放下了一些些催生秦爸秦妈的念头，

虽然这念头后面又冒出来过，好几次。他们根本就没完全放弃过。

可如今，听唐瑶宇说自己这一去五年，五年间还将与家中完全断掉联系，意识到这不是一般的大征兵，自己这个兵也不是一般的兵，想到或许自己的将来将与他们所期望的“相夫教子”一路完全背离，就开始怕了？

他们失去对自己的掌控了？

他们想要重新将自己给掌控回来？

一般的情况，都是父母掌控欲太强，不让子女干这不让子女干那，而爷奶辈的都是宠着，但是在她秦漱家，是长两辈的人隔着她的父母，对她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秦爸和秦妈还没有说什么呢，她自己也是刚知道的这个消息，她还没有讲什么呢，

四位老长辈已经从“不去”说到“如何找人托关系如何帮秦漱免掉，如何让秦漱过两天开学时去中级学院继续学习，因为初级学院那边已经办理了结业。”讲到“秦漱的将来，应该，干些什么。”

“你干什么去？”

秦漱一言不发直接离席，秦爷爷在后面问，

“收拾东西去。”秦漱头也不回。

半个小时后，

“爸爸，妈妈，我会想你们的。”

“我们也会想你的。”

是的。秦漱走了，就这么突然的决定再提早一个晚上，和尚无疆一起出发。

秦爸秦妈都尊重秦漱。往小了说，秦漱是个成年人了，她有权在不违背联盟规章制度的基础上独自做主做出任何决定，并对她的决定负责；往大了说，秦漱是为联盟征战去的，他们没道理阻止一个要为联盟的未来付出青春的人。

而且，虽然他们不知道全部的事实，却也知道他们的女儿，秦漱，不一般。

不然，你见过谁过年带回来三个帅哥不说，一个是联盟军里的风云人物，一个是联盟医学领域的绝对天才，一个是联盟机甲修理上的顶尖好手？

这三个在不同领域均为众人所仰望之人，陪着秦漱，在他们家从年前待到年后。说是运气好赶上了，就没过过这么热闹的年节，其实还不是想让秦漱多陪陪他们才是真？

而且，这二十天他们都看在眼里，秦漱跟着这三个师父可是学了不少东西！连带着他们都沾了光。秦爸向唐瑶宇讨教机甲驾驶技巧，秦妈会和常花聊机甲修理，也问过尚无疆一些医学上的知识。四位老长辈那么骄傲的人，都对他们三个人高看不止一眼。

秦爸秦妈也很无奈，既然四位老长辈佩服那三人，而，那三人又摆明了的认为秦漱很棒，怎么就不能充分条件一下，推导出四位老长辈认为秦漱也很棒呢？

这个症结，或许，得要他们来解决。毕竟，秦漱今日一走，未来五年，这四位不知道要将“催生”一事给提到个什么高度来呢！

秦漱一走，唐瑶宇和常花自然不会再留，所以一行四人按照先前说好的，先去了一趟隔壁哲宁星。

真到了实际操作这一天，常花有些紧张，他喊秦漱来帮忙，顺便给她讲一些空间上的事情。好在结果很好，一切都很顺利，常花的工作室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从哲宁星上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还是这条街，街口有一家卖馄饨的铺子，街上过往行人匆匆，也许某一天会有一个人发现这里那扇破破旧旧的门换成了新的，却不会有人知道推开这扇门与推开当初的那扇门，门后世界完全不同。

“晚饭没怎么吃，饿吗？”唐瑶宇问秦漱，

秦漱猜到：“饿呀，那走？”

唐瑶宇笑了，扭头对尚无疆说：“走，请你吃好吃的。”

尚无疆充满期待，而后被几人给领到了馄饨摊，他眨巴眨巴眼睛，就这？

秦漱眨巴眨巴眼睛，对，好吃！

摊主见远处走来四个帅哥美女，来了却不坐下，包馄饨的当口就多看了几眼，他还认识秦漱、唐瑶宇和常花：“几位带朋友来的？”

“是啊，”秦漱捡了一张空桌子率先坐下，“豪门公子哥，带出来接接地气，摊主别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