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署很快根据寄存货物时留下的信息找到了货箱主人。
凌晨三点,卓琰站在光幕下的激光封锁线旁,看着警员将人类妻子押上飞梭。顺着酒店阶梯向上看,她的丈夫正拉着自己的儿子向四周的媒体鱼人抹泪:“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我们感情很好,我没有想过她会是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对不起。”
他几乎声泪俱下的向众人道歉。但是媒体们并不买账,上前打断了他的话,小型摄像机几乎戳到了鼻孔上:“你是说你们夫妻二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对于她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是啊,那你们平时相处的时间不多吗?”
“请解释清楚,不要逃避!”
这次事件太恶劣了。被惊动的不光有浮越府的本地官媒,更多的是还没有撤离、滞留此处的他族记者,一个个挂着临时工作证,亢奋的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您的妻子家族是传统的制药世家,请问是真的吗?”
酒店安保出来维持秩序,智能机器人强行清理出一片真空地带,好让这父子二人得以喘息。
男人卑谦地鞠躬,良久才起身回答:“我们结婚三十年了,感情一直很好。是的,她家里有制药产业,但是一直是良心企业…至于我,我平日大多里在照顾的我们的小儿子。”
他说着。眼眶通红:“因为某些无法治愈的遗传疾病,我们小儿子大脑发育迟缓,所以我陪伴他的时间比较多,工作上的事情大多是我的妻子在处理。”
说到这里,他似乎难以置信的崩溃了:“她,她怎么能……”
明明暗暗的灯光围绕着他。卓琰好笑的看着这一场大戏,回头寻找被拷上的女人。
“啧。”
警用飞已经将屏蔽系统打开了,他看不见女人的神情,有些无趣的摇摇头:“他就这么有信心他妻子不会把他供出来?”
站在肩头的常黎有些不解:“啾?”
其实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卓琰是怎么发现这对夫妻不对劲的。就他几年来的调查经验来说,这种与官方有合作的大商人一般不会亲自上场干脏活。
更别说,他们还带着自己的小儿子。谁家好人贩卖人口带着崽啊?
难道是那天在第六展区说了什么,被卓琰听到了?
可是,当时卓琰也没带翻译器,是怎么听懂的呢?
常黎深深的看了一眼红发银耳的小狐狸,别告诉他,一个刚成年的狐人会人族的语言。
这就太巧了,毕竟谁都知道,三年前狐人族提交申请和人类邦联全面断交。这件事闹得全宇宙瞩目,兽人联盟开了不知道多少个大会来商讨,最后还是在狐人的强硬要求下同意了。
卓琰作为狐人少主,放着那么多种族的官方语言不学,要去学人类语言,这算什么,反骨长出来了,中二期的突发病症?
他往边上靠靠,给卓琰的兜帽让路,却被抓住塞进帽沿:“走了。”
“乌拉乌拉——”
他们离开的脚步被长笛声阻拦,人群骚动起来,光幕附近的酒店住户纷纷打开出窗户向下观望。整条街渐渐苏醒,像是蚌壳被打开时照亮的一方天地。
一狐一鸟抬头,半空中专用的真空管道驶来一辆列车。它没有美观流畅的外壳,高强度的纳米级材料嵌在表面,以确保能够守护车上的乘客。
列车停在酒店门口,大量警员簇拥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那人身材挺拔,苍白而线条分明的脸庞像是雕塑的石膏像,深蓝色长发束起后搭在左肩,鱼尾的鳞片在黑夜中依旧熠熠生辉。
没有人能否认这个鲛人的俊朗,但是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他的双眼。他的眼白偏多,眼珠较小,黑黢黢的立在正中,一眼望去深不见底,仿佛是深海下的巨渊。
卓琰停住脚步,喃喃:“……明石鱼。”
下一刻,身边的鱼人沸腾了,他们尖叫、欢呼,甚至顶礼膜拜:“是‘明石鱼’!”
“是祭司大人!”
“你们看到他的眼睛了吗?我还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兽神在上,保佑我啊啊啊!”
一个狮人似乎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疑惑的抓住同伴问:“你们在干嘛?那是谁,明星还是族长?”
“不不不,都不是!”同伴是个五彩鳗,彩色的头发甩了周围人一脸,闻言激动地握住狮人的手:“那是我们的祭司啊!你没有听说过吗?传说时代的祭司,兽神的恩赐!”
狮人眼睛渐渐睁大:“你们、你们还有祭司的吗?不是说兽神已经不会降下恩赐了吗?”
兽神的陨落标志着传说时代的终结,恩赐的收回意味着人治时代的开始——这是每个兽人的常识,没有人质疑这一点。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兽人联盟成立四百年来,几乎没有几个种族还有“恩赐”的出现,祭司成了一个遥远的概念。现在的人们见到它最多的地方是游戏文案。
蒙昧时代中的人们见到祭司,会认为一天都有好运来到。无数的诗篇和歌谣正是由此而来,他们跨过岁月和文明,将美好的希冀、祝福流传下来。所以今天见到“明石鱼”的人们才会如此的激动。
他们不仅仅是在见证历史,也是在祈祷祝福。
卓琰站定在原地,周围人的喧嚣形成海浪,而他就是浪花中的礁石。有的浪花撞到了他,但是毫不在意的跑开,和自己的亲友分享着自己的喜悦,更多的浪花奔涌而过,徒留他在原地。
他低头,轻声问候:“夜安,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