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就先忍受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卓琰难得的有些心虚,别过头不去看常黎的挣扎。
他们现在正处在ΙDE05的一家私人医院,诺大的园区只有四、五个医生,和已经落后一百来年的医疗舱。
卓琰躺在舱内,一边记录着飞快跳动的身体数据,一边向长尾雀解释:“小星球的孵蛋器……啊不,小型治疗仓就是这个样子的。真的,不骗你。”
他从来没感觉嘴角这么难压过,憋笑憋得耳朵都在抖。
只有四十厘米高的透明容器中,常黎八字形岔开双脚,抵住一个铁架子的两端,从下方源源不断的喷上来雾状药物。乍一看,真的和蒸蛋时的水蒸气没什么两样。
兽人联盟在动物医疗方面比人类文明要先进的多。直至今日,还会有人不远千万里的从人类星域赶来为自己的宠物求医。
因此即使是老型号的小型宠物治疗仪,效果也是十分显著。
眼瞅着长尾雀的精神肉眼可见的变好,卓琰起身拔掉自己身上的贴片,找到底部的一个按钮。一番操作后黑进医疗舱的系统,修改了一狐一鸟的治疗记录。
他们在入夜后离开了医院,来到提前订好的一家酒店。酒店老板是本地人,前台被做成了水池,下半身的鱼尾泡在里面,生生把卓琰看饿了:“你们有餐厅吗?”
“餐厅没有,营养胶要吗,过期的50一管,现货200。要什么口味? ”
“不用了谢谢。”
眼瞅着老板要从水池里掏东西,卓琰食欲就地消失,摆手拒绝,揣着常黎上楼进了房间。
他浅眠半个小时后起身,在昏暗的房间里怔愣了一会儿。这是他的习惯,醒来第一件事是思考自己是谁、在哪里、要对可能见到的第一个人说什么。
他还活着,他叫卓琰,他身边……他身边没有人了。
狐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红发,恻倚在枕头上,愣愣的想,明明期待这一天很久了,为什么还是会感到些许的恐惧呢?
明明他已经逃离了狐人族,可以做自己了;明明他有活下去的能力了,为什么空气还是这样的压抑呢?
如果他的父母在身边,会说什么?
唔,应该是跟他说“什么都别管了,找个喜欢的地方好好呆着就行,最好再交几个知心朋友”之类的吧?
他不自觉的微笑起来。真是想想就觉得开心的一句话啊。
狐人拨开尾巴,伸了个懒腰。他从头发里捡出来打盹的常黎,问:“我天亮之后可能要去一趟共管星域,你还跟我一起吗?”
不管他的猜想是真是假,反正短时间内不能将这知道了太多秘密的鸟放走,不如就像之前一般,把它当做是兽神后裔的纯种动物好了。
长尾雀没理他。卓琰知道这是无异议,便去浴室先行洗漱。
鲛人族地上酒店的浴室都是一个样式,头顶控温喷头,下嵌圆形浴缸,门口是矮矮的衣物篮。
一根羽毛飘然落地,时隔许久却温度不变。狐人看着染上血迹的长羽毛,犹豫了一会儿,找了个小盒子收起来。反正也烧不掉,卓琰想。
淋浴模式打开,他在水中仔细打理着尾巴的毛发,拎一条尾巴就得转移重心,以保证身体平衡。
他也在努力适应这三条大尾巴,但是后背的伤口太大,他总感觉尾巴垂下来的时候会拉扯伤口附近的肌肉。
自从想办法长出耳尾,他就每天都在质疑狐人族的天赋标准:为什么是尾巴越多天赋越高?真的没有人觉得这么多条尾巴碍事吗?
族内研究说,尾巴数量和身体素质成正比,但卓琰真心觉得一条尾巴的人身体灵活性就能超出别人一大截来。
他用力抹一把脸,停下水开始擦头发。尾巴湿哒哒的黏在腿上,他一条一条拧干,调整壁挂吹风机和烘干机的位置,站着等待头尾毛发干透。
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卓琰离开浴室之前停下脚步,最后看了一眼浴缸。
只是一眼,那种扎进骨髓的锐痛仿佛再次出现,他一个哆嗦,没来得及梳理顺滑的尾毛瞬间炸了起来。
他意识到可能是某种后遗症导致的幻肢疼痛。这比真正的疼痛更加麻烦,或许只能依靠时间治愈。
踏出浴室,一眼就看见仰面朝天睡得四仰八叉的长尾雀,夹在两个枕头中间,胸羽有节奏的起伏着。看的卓琰心情复杂,谁家好鸟这样睡啊?
……真是,能不能好歹装一下,尊重尊重他。
他本来想把鸟摇醒问问那天的信号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想又不忍心。跟着他这几天不是挨针就是挨电击,唔,为了以后和它那或许存在的主人处好关系,还是对它好一点吧。
卓琰发誓他是真心这么想的,接起终端通讯时狐人无奈的冲常黎摇头,示意他继续睡:“瓦尔瓦娜?怎么了?”
“卓卓,你现在在哪?离开E05了吗?”仓鼠少女急促的语气传来,她甚至用的是语音而非视频:“你去看共管星域最近的新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