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距离林思还有一段距离。
可无奈夜风是一把扇子,扇得火焰东倒西歪地摇,焰芯的热气烧得她眼睛生疼。
眼睛不舒服还是其次,更不舒服的,是眼前的情景。
“你……怎么在这儿?”
她本想装死到底,说对方认错了人。可待隔着模糊泪光看清来人时,到嘴边的话囫囵咽了下去,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无他,这人正是卫金娇此前心心念念的信使弟弟。
这是个实心眼的人。
卫金娇之前动辄将人叫到巾帼堂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加上她今夜的伪装实在算不上细致,要是装死到底,他一定会和她掰扯明白。
到最后,还是免不了暴露。
还不如直接认了。
只是她也觉得奇怪。
这人明明是调去看大牢了,怎么没两天成了府衙夜巡的侍卫头子?
来人嘿嘿憨笑:“俺……我娘觉得看大牢不体面,便同宁京府衙捕头成了亲,阿爹便给我调到府衙了。”
……
没料到会是这样的走向,林思一时感觉齐月娘附体,很想阴阳怪气一番,却不知该从什么地方下口。
什么叫看大牢不体面?
照他娘这个说法,知道的是他被调去看大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发配去当龟公。
再者,好歹是个有谋生能力的人,竟什么都要听寡母的不说,还要靠着寡母婚嫁调动差事。
得亏他离了刑狱司,若卫金娇真同他结亲,那夫妻生活便不是话本故事,而是育儿故事了。
林思懒得接话,弯身抄起自己带来的扁担,“那你们收拾好,我先回去了。”
“稍等。”
受了伤的白衣女子款步来到林思身旁,身形微侧着,挡住了去路,俨然不打算轻易放走她。
“有事?”
林思答着话,谨慎瞥了一眼夜巡的那几个人。
算起来,他们是自己人。
不过这圣医楼诡奇,不知藏了什么秘密,在不确定对方手段与实力的前提下,她没有硬碰硬的打算。
白衣女子见她停下动作,也不为难,依旧端着有礼温和的态度问道:
“听大人喊姑娘断事,我斗胆猜测,您是刑狱司的断事大人,请问,大人乔装潜入圣医楼,可有要事?”
“我白天想来看病没看成,所以想着潜进来蹭个看病的机会。”
上下嘴唇一碰,打好的腹稿就这么丝滑地说了出来。
算起来,这也不完全算是谎话。
她们若是不信,大可将白天那个赶走她的女子叫来对质。
白衣女子一听,轻轻低了头,带着歉意开口:“抱歉,安大夫有言在先……”
“我知道,不治女子嘛。”
林思挥挥手,一脸可惜地往外走:“既然怎么都没机会,那我走了。”
她要赶紧回去,把今夜所见告诉段芳和。
血桶。
要神医偿命的男子。
怎么想,圣医楼都值得她们走一趟。
林思唯一意外的是,没想到一探就有所得。
且不论神医是不是江湖骗子,就顺着“偿命”这条细查,一定能揪出来什么东西。
不给她治病没关系,给她垫脚也不错。
次日一早,林思便向段芳和递了一份告帖。
帖中说明了她如何求医,如何发现异常,以及夜探圣医楼中的异状,唯一没写的是她求医的真实原因。
但也足够申请刑狱司手令入楼调查。
“阿思,这个我批不了。”
段芳和看罢告帖,为难地趴倒在案几上。
前案刚了,心神郁结了几日,段芳和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正调节心情呢,一看到这个告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告帖上看,圣医楼的确有古怪。
不然好好的一个刚入京的大夫,怎的会和人命扯上关联?
阿思所见血桶更是诡异。
若是寻常,她二话不说就批了,带着人便往圣医楼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