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刘祖晟神色淡然便明白了几分。这些事情刘大人一早便知,他不过是在完善许澈与宋玥所得的物证。
“大人,我的目的不是方俊海,您大可保住他,此事细节太子并不知情,且数额较小他不会看出破绽。”
曲修斓继续道:“至于许澈,大人想保,也保不得。”
刘祖晟挑眉:“曲大人接着讲便是。”
“大人请看这里,《大颂典籍》所写,大颂稳定之后长岑各项纳税也被修正,陛下起初所定下的数额,各县各三千七百八十余匹布匹,合计一共是一万五千一百二十匹左右,各县自然只能多交不能少交。
云城用三千余匹火草布和棉布可抵消十有八九,剩下大致不到四百匹麻布,长岑官府下达指令宽泛,并非要严苛对待百姓,没想到知县这里先出了问题。”
他语气不屑,对许澈尽显鄙夷。
“大人之前对她过分包庇,导致许澈愈发胆大包天,往年呈递账簿中她所填数额愈发胆大,仅仅是在过去三年,来,大人请看这里一句话,大颂钺晟四十二年,依照惯例,云城缴纳火草布在内的布匹税一共白银五千七百三十万余银两,其余多出五百万两已交予长岑州府充当官饷,请知州过目。”
“这充当官饷一事大人可否知情啊?”
刘祖晟道:“此事本官早便知晓,钺晟四十二年云城收成极好,许澈不过多收取了些饷银,只怕没有过界之处。”
“只是大人,许澈与宋玥证词曾写近年火草叶的数量已愈发降低,官府高额收取不说,乡绅派人低价收取再出手给百姓牟取暴利,可与她之前所批阅一话南辕北辙啊。”
刘祖晟哑口无言。
他原以为许澈做事会流水不漏,没想到百密而有一疏,只是……想到她前日曾与自己所言,又怀疑了几分。
许澈莫非故意将破绽暴露出来?
曲修斓冷笑道:“诸如此类的破绽之处还有几十余处,大人可要一一过目?再想来许澈所言税簿有人擅自修改制度一说,便也不再可信。”
刘祖晟心中挣扎,刚想起身宋玥却破门而入,他手上拿着一封书信。
见到是他,曲修斓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刘祖晟心下一凉。
宋玥眸光坚定,掷地有声举起手中文书:“此信,是本官为证明云城知县许澈执法枉法,贪污受贿的凭证,还请大人过目,若大人再无异议,本官即刻将证据与文书一道送去少卿处。”
“什么?宋玥,你都想起来了?”
宋玥徐徐点头,看向曲修斓:“此事还要多亏了曲大人相助,否则我也不会如此之快想起,罪官许澈虽为我妻,却企图拉我入伙掩饰真相,屡次三番胡言乱语干扰本官查案方向,只是如今已有定夺,她无法辩驳。”
刘祖晟还想说什么,宋玥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大人,我方才已请示过太子殿下,殿下并无异议,眼下已回去等消息了。”
刘祖晟气极反笑,站起身来接过宋玥的文书,字字句句看过,心如坠冰窟。
他能反驳什么?
他曾答应过那个孩子,一定会救她出去,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快集合在一处,只为逼他下旨。
太子也回去等消息了……
刘祖晟爽朗地大笑,忽然褪下了自己的官帽。
半生倥偬的知州终得解脱。
“许澈一案与本官指示有脱不开的关系,在下甘愿领罚,还请大人明察秋毫。”
曲修斓警告般怒喝:“刘大人!”
他语气万般无奈,刘祖晟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宋玥招入十余位捕快将刘祖晟带走。
刘祖晟招认地如此洒脱,他万万没有想到。
即便刘祖晟不招认,他也同样会想别的办法,只是刘大人甘愿以身入局。
刘祖晟招认,是他最坏的打算。
宋玥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与曲修斓打过招呼后随即转身离开。
街巷间孩童玩闹之声不绝于耳,他们嬉笑打闹着穿行别处,一墙之隔,曲修斓全身冰冷心境怆然,那两坛米酒却似乎炙手可热。
大理寺早有打算,宋玥先行押送刘祖晟入牢狱,至于其余人等返回少卿处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