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黑委屈地呜呜叫,大咧咧地在地上撒娇打滚。
何宥鸣挠挠鼻子,出声道:“苏云为,那只萨摩亚是条公狗。”
“哈?”她茫然地抬头,夜晚的小区靠几盏昏黄的路灯照路,四周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这么细节的画面你也看得清楚?视力也太好了吧。”
他咳嗽几声,似是不太好意思地解释,“我没养过宠物,于是提前跟小区养宠的业主做过功课,包括刚才那只路过的萨摩耶主人,所以……”
何宥鸣欲言又止,昏黄的夜灯掩盖住他悄然发红的耳朵,他的眼睛左右闪烁,一时不敢看向认真聆听他说话的苏云为,“我们走吧。”说完,招呼两声小三黑跟上步伐。小三黑得令,以为要带它去会见五分钟前一见钟情的萨摩耶,张大嘴巴把舌头一甩一甩,留了一地的哈喇子,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小步跑动。
“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吧,提前做功课有什么好尴尬的。”苏云为连忙跟上头也不回的何宥鸣,“你走得也太快了,我要不是知道你家在哪,高低得在小区打个转。”
她上次来探病时一番好找何宥鸣的家,还得假装是这里的业主才没被物业保安赶出去。
苏云为不懂何宥鸣隐秘的情感,但何宥鸣的解释却差点暴露自己,“真的是太越距了,一条狗而已,有手有脚都会养,哪需大费周章上网查资料,加入小区宠物协会记录养宠经验,还专门预定宠物医院的医生,太大费周章,太显而易见。”
何宥鸣因为情感差点溢出而心慌,不管不顾后面追跑的脚步声,一股脑地按密码开门,顺手给小三黑解开狗绳。苏云为哇哇鬼叫发泄夜晚挥之不去的热气,何宥鸣看到她穿着白色的帆布鞋站在他前面,一哆嗦,刚解开的狗绳又被扣回去,小三黑原本听到扣子的啪嗒声早已做好冲刺的准备,结果被勒得翻出白眼,白沫哽在喉咙里,呛得它直打喷嚏,一张漆黑的狗脸居然能看出几丝怨气。
苏云为一记头皮敲在小三黑还沾着几滴口水的脑壳上,“你冷静点,做个端庄老狗行不行啊,看到美狗走不动道,看见大院子就想撒欢,咋咋呼呼的,也不怕得脑血栓。”
小三黑若不是有良好的狗德,这会已经破口大叫,它张大嘴巴虚含何宥鸣的手,舔了他一手的口水和白沫,丑陋的狗头还不忘来回拱,不能也不敢咬,“狗男人,竟然坑我。”
何宥鸣心虚地全程低头不敢抬头张望苏云为,在苏云为要给小三黑再来两巴掌前,他及时抽出手,猛地推它一把,小三黑逃脱无情的巴掌,欢快地向泳池狂奔。
苏云为无语地看着在空荡荡的泳池里翻滚扭动身体的小三黑,“它居然有两副面孔,在家里像个垂暮老狗,来这看个梦中情狗居然返老还童,回春了。”
何宥鸣满手黏糊的口水,粘腻的感觉让他头皮一阵发紧,皮肤好像冒出一根根小刺,浑身不自在,整个人如同被沉闷的,不间断的,密密麻麻的大雨包裹,难以呼吸。他的心情还没彻底平复,开口时仍慌张得结巴,“我去……不是,我带它熟悉下院子,你先进门吧,密码我没改,还是原先告诉你的那个。”
“你别太纵容它,小三黑疯起来会把你院子里的草皮连根拔起。”苏云为边劝诫边挪动脚步,她的心早被何宥鸣家里的中央空调勾引得心痒难耐。
一进门,苏云为迫不及待地打开空调,“好家伙,25°,何宥鸣体虚真不容小觑,我和他好像分别生活在不同的两个半球。”
她不客气地打开冰箱想要倒杯冰水,却被冰箱里琳琅满目的果汁愣了半响,“有了营养师的人果然不同凡响,都不喝碳酸饮料,回归健康饮食了。”
苏云为顺手打开一瓶罐装橙汁,“味道比我在购物软件批发的醇正,哪个牌子的?”她仔细琢磨泛起冷气的橙汁瓶,被上面陌生的语言震撼得忙不迭喝了一大口橙汁压惊,嘀咕道:“进口橙汁啊,这是哪国的文字,根本看不懂。”
这时,落地窗砰的一声吸引苏云为的目光,小三黑四条腿卖力地向前囵,两眼发光,奋力地追逐被何宥鸣抛在高空的水球。它在水球即将落地时,凝聚全身之力,前腿朝上,后腿发力,一鼓作气地跳高,精准地咬住粉色的水球。整张狗脸因为全神贯注地和水球较量,五官扭曲得几乎要错位。
着画面看得苏云为嫌弃得瘪嘴,眼睛鼻子皱在一块,嘴里好像含着不加任何糖浆的豆浆粉,因为糊涂得难以下咽而泛上来一股窒息感,她啧啧道:“看来狗不嫌家贫这词不适用于嫌贫爱富的小三黑。”
没眼看,窗外的景象像在看电影《怪物史莱克》,小三黑是绿油油的史莱克,何宥鸣是白天貌美的公主,落差太大,苏云为敲击落地窗吸引何宥鸣的注意,手指向冒冷气的橙汁,示意他先回来。
若是其他人,还以为在询问能否喝冰箱里昂贵的进口橙汁,可何宥鸣偏偏看懂苏云为的暗示,甜蜜的烦恼,他也是切身体会到,好像吃了一口浓度100%的黑巧克力,苦涩中带点口水泛起的甜蜜。
“我看它在你这适应得挺好的,估摸有个两三天,小三黑可以毫无戒备在你这里住下,搞不好今晚就乐不思蜀。”没人陪玩的小三黑完全不寂寞,它习惯给自己找乐子,一颗小水球能玩得不亦乐乎。苏云为趁手抛给他一瓶果汁,何宥鸣用手肘接住放在餐桌上,他在院子里用浇花的水管洗过一遍双手,但粘腻的感觉还是如影随形。
何宥鸣仔细地搓洗双手,语气平静地说:“只是一时的新鲜感,今晚它肯定会跟你回家的。”绵密的泡沫被清水冲刷干净,何宥鸣心里密密麻麻被针织的难受感终于消除,这会可以好整以暇地面对苏云为也不仓皇失措。
“也许吧。”苏云为不甚在意地说,“虽然大部分养宠的主人会很难理解,但我还是希望它能住得好一点,玩得高兴点,而不是像个醋精一样斤斤计较狗狗的爱意。”
“我知道。”何宥鸣利落地拉开拉环,原本难听到想捂耳朵的切割声在这一刻如同余音绕梁,“一个会享受生活的人是学不会落井下石,会希望她身边的人也有美好的生活,你的同理心很强。”
“你这话说得,我没法接啊。”苏云为眼神飘忽,她沙发上翘起的双腿不自觉交叠,抿紧被橙汁冰冷得发凉的嘴唇,直到它再次变得温暖。
何宥鸣顺势在她身边坐下,带起一丁点冷风,随着靠近的距离越来越挤,苏云为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气,很淡,却足以把她被空调带走的水分补充回来,“你应得的,你应该心安理得的承受这些赞美。”
苏云为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不自在的脸庞转向窗外,可惜玻璃被一周两次上门的家政清理得像镜子般明亮,把她羞涩的神情彻底暴露在何宥鸣眼中。
她假装咳嗽缓解微微发红的脸,“你该把落地窗前的花围起来,不然会被小三黑全部糟蹋掉。”
何宥鸣没有看人尴尬的喜好,只是苏云为的眼神不肯落在他身上,没发现他早已把目光转移到他们之间严丝合缝的触碰上。何宥鸣微微垂下眼皮,嘴角勾起月初时新月的弧度,“嗯,我明天找人上门建一个围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