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阑方才击倒那魔族时,直截了当便问当初云都城的事情,而且方才宋拂青生死一线时,他出现的时机又是那么地巧妙,宋拂青很难不怀疑谢长阑其实早就在附近了,只是等到了最后的时刻才出手。如今他发问,更证实宋拂青的猜测。
事实也确实如此,谢长阑没有否认,他若有所思:“既是夺舍,那你的原身是谁?”宋拂青方才展现出的力量和剑法,都是他此前没有遇到过的,他倒是有些好奇,能施展出这般力量的,是何许人也。
宋拂青诚恳地说:“说实话,我比长老更想知道。”
谢长阑嗤笑:“能用得出以往的力量和剑招,却记不起自己是谁?”
宋拂青无奈:“事实如此,长老不信的话,不然再搜一次魂?”
宋拂青确实没说谎,他基本可以确认自己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但也的确没想起自己是谁。
生死之际,他觉醒的只有使用力量的本能,而没有记忆。虽然隐隐约约间似乎看到了这具身体的原主死亡之前的记忆,但他很清楚地意识到,那不是他。
谢长阑判断着他所说的话的真假。
“拂青!”姚漳和数名弟子及执教终于在收到求援信号后匆匆赶来,看见谢长阑时俱是一怔,纷纷喊道,“谢长老。”看见谢长阑在此,基本意味着没什么大事了。
谢长阑点头,言简意赅道:“我追查魔族踪迹来到此处,恰好遇见本派弟子遇险,魔族已除,诸位不必担心。”
姚漳闻言顿时松一口气,只是低头看见宋拂青身前血迹斑斑时,那一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
“我的天,怎么伤得这么重!”
几个弟子顿时凑过去,扶人的扶人,擦血的擦血,塞药的塞药。
宋拂青轻咳了一声,而后对谢长阑道:“方才多亏了谢长老,弟子方能从那魔族手中活下来,此恩重若千钧,若有机会,弟子定然报答长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众多人面前,他隐去了夺舍一事不提。
谢长阑看不出话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心,心想就你这中了蚀心咒的身体,还想着要赴汤蹈火吗,满打满算活不活得了一年还说不定呢。
若他确实是一名普通的天极宗弟子,谢长阑少不得要因他身上的蚀心咒操心几分,但宋拂青一夺舍之魂,又与他何干?没将他夺舍一事吐露出来,已是他心慈手软。
谢长阑轻微地点头,算是应下。
几只小白虎从弟子们身上跳下来,闻到宋拂青身上的血腥气时,嗷呜嗷呜一阵乱叫。
“哎,快把它们看好,别待会儿给它们跑了,找回来又得费一番功夫。”一个弟子紧张地说。总共是五只虎崽,有的很温顺,听见铃铛声会自己主动找上弟子,但有的机敏警惕得很,被发现了会用幻术攻击弟子们,有几个弟子着了道,直接当街互殴起来,把街上的人们吓一跳,还好幼崽妖力不够,幻术没能施展多久就失效,弟子们清醒过来后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们全都逮到。
谢长阑见此处不再需要他,很快就表示要走,无人拦他,一会儿就不见了他的人影。
宋拂青心想,夺舍这一事,在谢长阑这里算是过去了?也不知道后头是不是还有别的在等着他。
弟子们看到宋拂青身上的伤口都是心有余悸,听宋拂青说没有性命之虞才放心下来,接下来就是回去好好休养了。
白虎幼崽目前都已经找到,过程虽然出了点意外,但任务也是完成了,执教集结众弟子返回宗门。
数日之后,宋拂青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时,他去了一趟藏书阁。宗门有一座藏书阁,内里藏书涵盖极广,包括人鬼妖魔。外门弟子也可进入查阅书籍,只是无法借走,但对于宋拂青来说,已经足够。
他找到一本讲述魔族所用术法的古籍,没有署名,也不知是宗门的哪位前辈所著。上面有魔族蚀心咒的相关记载。
“……此咒一旦被激发,中咒者性命堪忧,不仅会受万蚁噬心之痛,且心脏日趋衰竭,少则数月暴毙,至多仅有一年寿数。”
唯一记载的可解方法是每年以极地冰莲为药引入药,为衰竭的心脏输送生机。
可在这一句的记载后面,却有人用朱笔额外记了一句:“极地冰莲生长地已毁,冰莲自此绝于世间。”
宋拂青又找了其它的书籍,发现关于蚀心咒及其解药药引的记载别无二致。看起来,蚀心咒只要被激发,中咒者一年内必死无疑。
走出藏书阁时,宋拂青心中难得掠过一丝迷茫,失去记忆后,他时常也会想自己从前是个什么人,虽然没有过去,但他对未来也是有过期待的。但是下山一趟,没想到会意外发现自己竟是个夺舍的外来魂魄,并且又阴差阳错地得知自己最多只剩下一年可活。
实在是大起大落,宋拂青心绪难言。
按那魔族所说,这具身体中蚀心咒应当是在一个月之前,如何中咒的已然无法得知,只是当时的自己选了这具身体作为容器,或许是情势危急之下,不得不如此的选择。
“说不定当时的我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宋拂青喃喃道,“这么看来,多活这一年,还是我赚了。”